毫無疑問,巴托地獄中突如其來的政治對立與戰爭陰影給整個費倫大陸帶來了不小的影響。
塞爾境內被引爆的紅袍法師首席內戰僅僅隻是其中之一。
月之海暴君傅佐爾·錢伯瑞也同樣開始了他蓄謀已久的擴張計劃。
先是借助散塔林會的滲透對科曼索王國海峽對麵的瀚土、因布圖展開攻勢,緊跟著再扶持代理人並嘗試派出軍隊接管一些沿海的很重要港口城市。
前者由於並沒有統一的政權,僅僅是一些鬆散的城鎮聯合,因此根本無力抵擋散提爾堡強大的軍事力量。
後者雖然是一個名義上統一的王國,但因為最高統治者、寡居的王後——桑布芮爾對政治沒有任何興趣,認為治理國家是一件沉悶、枯燥、乏味的工作,因此早早就把大權下放給貴族議會。
凡是對議會製政治體係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這玩意純粹就是一個黨爭的孵化溫床。
久而久之,各方勢力的代表便逐漸為爭奪利益和權力爭吵不休,甚至一次又一次突破底線使用下毒、暗殺、綁架等手段。
再加上東方圖坎部落遊牧大軍不斷襲擾入侵造成不斷有難民湧入,許多貧困饑餓的人來到因布圖之後為了活下去就隻能成為強盜、扒手和小偷,導致治安情況急劇惡化,甚至到了政令隻有在城市內才管用的情況。
一旦離開城市基本就是大型的真人吃雞現場,各路“豪傑”埋伏在大大小小的道路中間共襄盛舉,有時候還會出現兩三波盜匪互不乾擾一起洗劫同一支商隊的景象。
商人要是沒有雇傭足夠的護衛,離開城市範圍用不了幾公裡就會人財兩空。
這樣組織和行政效率都低下到極點的國家,自然不可能抵擋得住已經完成集權的傅佐爾·錢伯瑞。
許多沿海城市被散塔林會滲透的跟篩子一樣。
甚至都沒有動用軍隊就靠威脅、收買的方式暗中控製了幾個重要的貿易節點。
當然,作為散塔林會的老對頭,豎琴手同盟在察覺到這一點之後也立刻與科曼索王國聯合采取行動,開始圍繞著墜星海正北方向這個巨大的半島你來我往好不熱鬨。
從地圖上看,兩個爆發戰爭的地區雖然被一些區域和海峽隔開,而且在政治上也沒有什麼關聯,但燭堡的學者們還是將戰爭的原因歸咎於左思。
因為如果不是他突然聯合多個層麵領主挑戰阿斯摩蒂爾斯的權威,無論是薩紮斯坦還是傅佐爾·錢伯瑞都會被死死的壓製住,根本不敢在這個時間點上動手。
而且還有人大膽預測要是西海岸帝國能一直保持強大,那麼費倫大陸可能會迎來空前的繁榮與和平。
這也是為什麼強人政治和獨裁統治最近一段時間開始大行其道受到追捧的理由。
畢竟大多數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平民是不太關心、也沒有資格參與政治的。
他們往往更在意衣、食、住、行和安全這些與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東西。
介於整個費倫大陸現如今能給民眾提供最高生活標準的國家就是西海岸帝國,所以人們自然而然會相信獨裁是最完美的政體。
就如同美國獨霸地球時人們願意相信民主和選票政治是最理想、最完美的體製。
而且還有學者寫下了所謂“曆史的終結”一書,鼓吹人類通過數千年文明的演變到了這一刻就算是徹底到頭了,再也沒有任何完善進化的可能性。
但結果才短短三十幾年就被殘酷現實狠狠地抽了一記大逼鬥,整個臉都被打腫了,本人和他的研究成果也成為了全世界的笑柄。
事實證明國家機器這玩意跟民主、獨裁沒有任何關係,隻取決於兩個因素。
一個是作為統治者跟統治階級的能力、水平、主觀意願,另外一個則是對於資源和財富在社會層麵的分配方式。
所以美國的強大並不是因為它所謂的民主製度,而是當時精英階層遠比後來那些歪瓜裂棗強太多。
同樣的道理,西海岸帝國的強大並不是因為它采取了獨裁政體,而是擁有左思這個擁有更廣闊視野的旅法師皇帝。
歸根結底,政治終歸是人與人之間的博弈。
人才是起到決定性因素的關鍵。
當人開始不行的時候,無論最初設計多麼優秀的政治體製都會開始出現問題,並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衰落。
但是很可惜,能清醒認識到這些的終究隻是極少數。
絕大多數人的認知永遠停留在最膚淺的層麵,為了一些虛假的表象而進行毫無意義的爭論。
當然,對於這些學術界無聊的爭論,拉貢並不怎麼感興趣。
因為當了那麼多年暗中操控卡林衫局勢的符記之主,他很清楚塞爾的局勢已經徹底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現在就算整個糾纏符記撒手不管,薩紮斯坦也會跟其他首席組成的聯軍打個你死我活。
如果西海岸帝國的商人們能夠玩好離岸平衡,誰撐不住了就給誰提供更多的武器和支援,那這場戰爭說不定能打上幾十年乃至上百年,直至曾經繁榮富庶的塞爾徹底化做一片廢墟和焦土。
當回到秘密基地的時候,早已等候在此的其他符記之主們紛紛單手撫胸向這位最高領導者鞠躬致意。
吸血鬼謝萊莎更是抿起嘴角笑著詢問道:“如何,一切還順利嗎?”
“當然!
薩紮斯坦與首席議會的矛盾早就公開化,引發全麵戰爭是遲早的事情。
因為他想要推動改革,想要徹底結束紅袍法師內部沒完沒了相互扯後腿的內耗。
而這嚴重觸及到了其他首席的底線。
我所做的不過是因勢導利在背後推了一把。
現在既然戰火已經被點燃,那就讓我們開始進入計劃的第二階段吧。”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拉貢的聲音非常平淡,仿佛僅僅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挑起紅袍巫師之間的內戰對於他來說難度的確稍微低了點,完全就是在用牛刀殺雞。
“您的意思是……徹底讓整個塞爾亂起來引發大麵積的恐慌?”
蕾茵嘴角微微上揚浮現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拉貢微微點了下頭:“沒錯。
讓我們安插在各個派係的棋子都行動起來吧。
不管是強製征兵、掠奪財物也好,還是去挖那些散落在各地的墓園也罷。
總之我要看到從奴隸到民眾,再到商人、貴族、乃至紅袍法師都開始對未來感到恐懼、擔憂。”
“如您所願。我發誓最多一個月的時間,整個塞爾範圍內就會爆發大規模的逃亡潮。”
蕾茵信誓旦旦的給出了保證。
因為這並不是一個很難完成的目標。
畢竟塞爾的軍隊向來以貪婪、殘忍、暴虐著稱。
每一次入侵鄰國都會製造駭人聽聞的屠殺。
像什麼搶劫、強暴女性、把平民變成奴隸都是家常便飯。
所以隻需要稍微挑唆一下,兩邊的軍隊就都會開始拿對方統治範圍內的平民作為發泄對象。
打仗打輸了?
沒關係!
衝進城鎮、村子將所有成年的男人全部強行征召為炮灰,搶光他們的糧食財物作為軍用物資,再把年輕漂亮的女人集中起來任由士氣低落的老兵蹂躪。
最多幾天功夫就能恢複過來並再次投入戰鬥。
沒有親身經曆過戰爭的人,永遠都不會理解“兵過如篦”這個成語背後講述的究竟是一個多麼恐怖、殘酷的現實。
作為最強大的暴力組織,當軍隊開始失去控製所能造成的破壞力根本不是土匪、盜賊之流所能比擬的。
“我相信你能輕鬆勝任這項工作。
記住,我們的任務是將整個塞爾的人口、財富和紅袍法師組織內的精華全部掏空。
讓它變成一個充斥著破敗、絕望和死亡的國度。
至於薩紮斯坦和那些首席會有怎樣的結局,並不是我們需要關心的事情。
因為偉大的主人會為他們安排好相應的劇本。”
伴隨著最後一個字脫口而出,拉貢眼眶裡的兩點紅光瞬間暴漲,從體內釋放出恐怖的負能量。
龍巫妖薩普赫拉克塔在沉默了片刻之後迅速抬起頭謹慎的試探道:“像這麼大的動作,我們是不是要向主人請示一下?”
卡爾塔克·斯拜爾瑟嗤笑著回應道:“沒有這個必要。
主人眼下正在巴托地獄忙著處理更重要的事情。
我們絕不能在這種時候打攪他、讓他分心。
更何況現如今的計劃不是實行的挺順利嗎?”
“同意!區區紅袍法師而已,他們還沒有資格讓主人親自出手。”
普拉蒙“霜印”拉凱斯克也跟著附和道。
就這樣,符記之主們迅速就第二階段的計劃達成了一致。
薩紮斯坦恐怕做夢都不會想到,被他視作盟友的拉貢,實際上直接把整個糾纏符記從卡林衫搬到了塞爾。
眼下這張隱藏在暗處的巨網正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籠罩自己的國家。
而且隱藏在暗處編織這張網的蜘蛛很快就要張開血盆大口吞噬塞爾的血肉。
……
另外一邊,遠在巴托地獄的第九層,一支規模空前龐大的魔鬼軍團已經集結完畢。
左思正站在一座高塔上饒有興致的進行檢閱,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身後的恐虐天使紮瑞爾:“我想你應該知道自己這次的任務,對嗎?”
“當然!無非就是配合地獄之主阿斯摩蒂爾斯演一出戲,通過戰爭來把大量魔鬼軍團隱藏起來。”
紮瑞爾不加思索的做出了答複。
不過從臉略顯上失望的表情不難看出,她其實更希望這次戰爭是真的。
左思顯然察覺到了這一點,嘴角輕微的抽搐了一下,緊跟著一臉嚴肅的叮囑道:“你知道就好。
千萬彆給我整什麼幺蛾子。
更不要摻和其他層麵領主之間的恩怨。
隻要按照劇本每天與阿斯摩蒂爾斯的直屬魔鬼軍團交戰即可。
否則就算地獄之主不懲罰你,我也會收拾你的。”
“明白,我保證會當個乖寶寶,您就放心吧。”
紮瑞爾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就連身後的翅膀都沒精打采的耷拉下來。
畢竟她原本接到調令的時候還以為左思真的要跟阿斯摩蒂爾斯開戰了呢,整個人興奮的直接把指揮權交給手下自己就跑了回來。
結果卻得知僅僅隻是一場演給外人看的假賽。
那種強烈的落差就好像對某件自己感興趣或喜歡乾的事情剛剛燃起熱情,立馬就被父母潑了一盆加了冰塊的涼水。
“希望如此。”
左思用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神盯著這位恐虐天使。
因為他太了解這個對戰爭有著無限狂熱的瘋子腦子一熱能乾出多麼逆天的事情。
光是當年把血戰前線用來對抗惡魔的大軍調回來打內戰這一點,在巴托地獄的曆史上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確切地說,可能在紮瑞爾的內心之中壓根不存在恐懼、敬畏之類的情緒。
不管敵人是誰,她都敢拔出劍以最英勇的姿態發起攻擊,根本不會浪費一秒鐘去考慮後果。
難怪坦帕斯會心甘情願將自己的一部分神力和神性作為禮物送給紮瑞爾。
因為這位恐虐天使的思想和行為簡直太符合戰神的教義了,完全就是戰錘宇宙歐克獸人的翻版,終其一生都在追求戰鬥——爽。
如果不是為了增加可信度,左思才不會把她從血戰前線調回來。
畢竟都跟阿斯摩蒂爾斯開戰了,要是連麾下最強的指揮官都不調回來未免也有點太侮辱其他人的智商了。
就在左思的視線掃過下方排列成整齊方陣整裝待發的軍團時,巴爾澤布大公的魔法投影突然出現在高塔之上,用近乎貪婪的目光掃過這支可能是整個巴托地獄規模和質量僅次於最後一層奈瑟斯的龐大軍隊。
如果可以的話,他多麼希望自己是這支軍隊的主人,進而成為這次推翻阿斯摩蒂爾斯聯盟的主導者,最終贏得勝利成為新的地獄之主。
隻可惜這一切隻是腦海中美好的幻想而已。
所以短暫的失神過後,巴爾澤布大公立刻恢複了冷靜,直截了當的說道:“萊維思圖斯王子和馬曼子爵的軍隊已經集結完畢,隻要你開始對奈瑟斯發起進攻,他們立刻便會出兵響應你。我也會親率大軍殺入第八層麵解決莫菲斯托費利斯。”
“哦?你們都已經選好對手了嗎?”
左思轉過身略顯驚訝的詢問道。
“嗯,是的。
馬曼子爵會負責對付第二層的領主——狄斯巴特大公。
萊維思圖斯王子則會命令手下大將帶隊阻止第一層麵領主——拜爾回援。
再加上對第八層麵發起進攻的我,阿斯摩蒂爾斯理論上已經得不到任何來自外界的幫助。
你可以帶上菲爾娜與格萊西雅毫無顧忌的向最後一個層麵進軍。
至於血戰前線不用擔心。
反正我們當初攻占深淵後在前四十幾層冊封了那麼多的貴族和領主,就讓他們先聯合起來抗住惡魔可能得反撲吧。”
巴爾澤布大公一股腦把自己的安排全部說了出來。
很顯然,這個陰險的老狐狸故意拉上馬曼子爵跟萊維思圖斯王子抱團去找其他層麵領主的麻煩,就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畢竟直接攻擊阿斯摩蒂爾斯的老巢,跟攻打其他層麵領主所要承擔的後果是截然不同的。
一旦戰敗,後者好歹還可以找點借口狡辯一下,可前者卻屬於怎麼洗都洗不乾淨的那種類型。
不得不說,在玩弄陰謀詭計方麵,巴爾澤布大公的確可以稱得上是老奸巨猾,內心之中全是各種各樣的小算計。
這還沒開打呢,就已經給自己找好了退路。
但好在左思顯然並不在意這些,麵帶微笑的點了點頭:“不錯,那就按照這個計劃來吧。最多一個小時之後,我的軍團就會率先占領位於第九層和第十層之間的通道,並對距離最近的要塞展開攻勢。”
“由紮瑞爾擔任統帥?”
巴爾澤布大公十分謹慎的試探道。
“對,由紮瑞爾親自擔任統帥。”
左思毫不猶豫給出肯定答複。
因為他知道,隻有讓恐虐天使加入戰鬥序列才能讓對方感到安心。
而且像馬曼子爵這樣的牆頭草也可能會出工不出力。
沒辦法。
誰讓相互猜忌、相互提防就是魔鬼的天性呢。
通常像這種涉及到軍事政變的大事件基本都希望看到“盟友”第一個先上。
正如預料中一樣,當聽到紮瑞爾會率領第九層麵的大軍直接對奈瑟斯發起進攻,巴爾澤布大公那張扭曲猙獰的臉上頓時浮現出滿意的笑容。
“棒極了!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莫菲斯托費利斯臉上浮現出的驚恐表情,以及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的樣子。”
“那我就先預祝您能夠順利解決這段恩怨,讓敵人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畢竟世界上沒有什麼比複仇的甘美更回味無窮了。”
左思故意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刺激著飛蟲領主那顆扭曲瘋狂的心。
他很清楚對方與莫菲斯托費利斯之間的宿敵關係,更知道為了能能乾掉這個死對頭對方願意付出怎樣巨大的代價。
也許阿斯摩蒂爾斯布下這個局的時候,除了要隱藏魔鬼軍團的數量並讓外界認為地獄因為內戰元氣大傷之外,還有借機削弱、平衡其他層麵領主實力的意思。
畢竟隻有主戰場是在打假賽,其他戰場可都是真刀真槍的在乾。
尤其是莫菲斯托費利斯和巴爾澤布大公,內心之中的仇恨與憤怒早就爆表了,都恨不能活活掐死對方。
一旦給他們製造出一對一的專屬戰場,肯定會不遺餘力的壓上一切試圖快速徹底的終結對方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