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想法是建立一種以金錢和財富為主導的秩序？”
在聽過左思的詳細介紹後，阿斯摩蒂爾斯摸著下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很顯然，這套規則與地獄中現有的森嚴等級製度，尤其是上級對下級的絕對支配權有著非常大的區彆。
因為前者強調的是財富的流動與資本的掌控。
尤其摻雜於其中的選舉製度、宣傳係統、專門負責乾臟活的幫會，以及近乎半公開的錢權交易，還有與之相對應的階級與魔鬼形態，看起來都是那麼的新穎且令人著迷。
毫無疑問，這也是一種非常強大的守序邪惡傾向。
隻不過它運作的方式更加精密、複雜，把原本赤裸裸的壓迫和奴役隱藏在了看不見的地方，並讓所有身處這個係統內的一員相信，自己有機會通過努力工作來改變命運。
但實際上呢？
也許最開始的時候的確會有很多爬到社會頂層的機會。
可是隨著財富源源不斷的向少數人手中集中，最終必然會出現幾個龐大的壟斷集團，掌握整個層麵超過百分之七八十以上的權力與資源。
而其中身為領主的左思和美坎修特，則無疑會成為最大的受益者，沒有之一。
畢竟左思本人就是法律的製定者，同時也是最理解這套規則體係運作方式的人，自然可以從一開始就在各個方麵碾壓其他勢力。
至於剩下的部分，則會被那些有能力、有野心的魔鬼或是來自其他位麵的聰明生物瓜分。
最終，這座巨大無比的超級都市會成為一個恐怖的魔窟，源源不斷吞噬著造訪者的良知、使其沉迷於各種欲望之中，直至精神和靈魂徹底墮落。
他們的最終結果不是乾脆直接選擇成為魔鬼，就是在某個魔鬼的引導下簽署一份出賣靈魂的協議。
更有趣的是，這套法律和製度表麵上看起來真的非常公平。
甚至會給那些守序善良陣營的生物一種錯覺，那就是可以通過積極參與其中來改變整個層麵的邪惡傾向。
但當那些天使、神侍帶著希望加入進來的時候，漸漸便會發現自己對於善良和正義的堅持，在人們無窮無儘的欲望麵前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他們不僅無法改變現狀，還會經常被迫做出一些艱難且殘酷的決定。
久而久之，這些守序善良的生物便會在憤怒、無助的情緒影響下慢慢腐化墮落，就好像地獄上屆第一層麵的領主紮瑞爾一樣。
後者原本也是一位上層位麵派來觀察血戰的強大天使，但在觀察過程中不可避免受到了兩個強大邪惡位麵的影響。
不過自身的守序天性使得她對深淵和惡魔的混亂十分厭惡，再加上阿斯摩蒂爾斯的親自邀請，結果不出意外的成為了一名地獄領主。
每成功腐化一個強大的天使或者神侍，都意味著地獄勢力會獲得一個同等級的大魔鬼，位麵意誌也會得到相應的強化。
無底深淵的位麵意誌之所以會如此可怕，究其根源就是在惡魔領主們不斷四麵出擊下，把那些缺乏防護力量的物質位麵腐化，然後強行拉進來成為新的層麵，積少成多慢慢壯大到現如今的程度。
像這種既能削弱潛在敵人又能強化自己的好事，阿斯摩蒂爾斯隻想說多來點。
更何況，他本人對於左思設計的選舉、宣傳和錢權交易體係也十分的感興趣。
因為在這套體係下，任何想要想要往上爬獲得強大力量、權力、地位和新形態的魔鬼，都必須想方設法去拉攏該層麵擁有投票權的居民。
而拉攏這些居民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
包括花錢收買媒體打廣告、製造謠言和假新聞抹黑競爭對手，與幫會合作給他們控製範圍內有投票權的居民發放少量好處，再通過威脅恐嚇等方式逼迫其隻能把票投給自己。
但真正有能力提供如此海量資金支持的，也唯有那些在某些領域占據壟斷地位的商業財團。
這也就意味著，這些想要往上爬的魔鬼必須與其進行深度合作，甚至是在一定程度上分享權力。
換而言之，地獄原本高度集中的權力，在這種新模式下被極大的分散和削弱了。
魔鬼需要的不再是單純壓榨下屬、討好上司、打壓同僚，還需要維持好與各路商業財團、媒體、幫會的關係，在任期內乾好分內工作、業績達標，並且做足表麵功夫讓底層居民認為自己要比其他競爭者更公平、公正。
不然的話，要麼是壓根就選不上去，要麼是業績不達標被身為領主的左思和美坎修特罷免，要麼是無法獲得連任。
毫無疑問，這對於視降級為最大恥辱的魔鬼來說絕對是不可接受的。
阿斯摩蒂爾斯敢保證，在如此複雜環境下鍛煉出來的魔鬼，絕對可以成為地獄中最頂尖的人才。
除此之外，這種通過選舉來賦予力量、權力、地位和新形態的製度，會打破原本森嚴且吝嗇的晉升方式。
即便是低等的小魔鬼，也可以通過自己智慧與手段爬上高位，瞬間一躍成為角魔、深獄煉魔這樣的大魔鬼。
雖然職位還是那麼多，但卻給了底層一個一飛衝天的機會。
這絕對會吸引大量有才能、有野心的魔鬼加入其中，並且大幅度提高他們工作的積極性。
左思維持著魔鬼形態，麵帶微笑的解釋道：“不，尊貴的地獄之主。
這套法律與規則背後並不是金錢和財富主導的。
它隻是一個假象，一個用來迷惑所有人的煙霧彈。
其真正的本質是讓所有身處高位的大魔鬼，都無法真正威脅到我的絕對支配地位。
因為這套體係讓除了領主之外的其他高層都處於一種不穩定且隨時有可能降級的狀態。
他們光是為了保住自己現有的一切就已經需要絞儘腦汁，哪裡還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來挑戰掌握著生殺大權的我呢。
如果有誰敢在暗地裡搞小動作，我甚至都不需要親自下場，隻要稍微操縱一下選舉就能直接將其打回原形。
至於有缺陷的爍油，我暫時還不打算大規模的推廣和使用。
另外，以財富為主導的體係，其實是為了更好的激發凡人潛意識對於金錢、權力、美色等欲望的渴求，從而形成一種傾向守序邪惡的社會氛圍。
我不會像其他層麵領主一樣從根源上消除善良，反而會始終保留一部分希望的火種。
唯有如此，才能源源不斷吸引更多崇尚善良、想要改變這裡的凡人、天使和神侍加入這場遊戲。
而且在我看來，極致的善良與極致的邪惡往往隻有一線之隔。
隻要稍加引導，讓腦海中的那根名為堅持的弦繃斷，他們就會自己加入地獄成為魔鬼中的一員。
所以我建議您不要把善良人士視作敵人，而是應該視作潛在的同類。”
“哈哈哈哈！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更沒有讓整個地獄位麵失望。
好吧，看來我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
從今天開始，你可以在自己統治的層麵上實行這套法律和規則。”
阿斯摩蒂爾斯大笑著給出了肯定答複。
他已經迫不及待看到這座都市拔地而起，然後對整個多元宇宙產生無比深遠的影響。
“非常感謝您的支持。
作為回報，我允許其他層麵的領主派遣手下來這裡發展業務，與凡人簽訂各種各樣的契約。
不過前提條件是，我要從每一份契約中抽取百分之五十作為酬勞。
畢竟是我提供了這樣一個可以更快、更好腐化靈魂的完美環境，理所當然應該從中獲得好處，不是嗎？”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左思翹起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阿斯摩蒂爾斯微微點頭感歎道：“是啊。在你這裡開展業務，可比前往物質位麵去引誘那些戒備重重的凡人容易多了。搞不好他們在沉迷於其中後，自己就會爭先恐後的賣掉靈魂。”
“這也正是我所期望看到的結果。
強迫容易讓人產生逆反心理。
但要是出於所謂的自由意誌，那麼就算是再糟糕的情況人們也會欣然接受，即便上層位麵那些家夥也無法多說什麼。
更何況欲望是一種根植於每個生物靈魂深處的東西，上至神明下至螻蟻都會或多或少的受到影響。
隻要通過一些特殊的方式將其無限放大，它就會吞噬人性使其變得自私自利。
畢竟我現在實行的這套規則可是既民主又自由，充分尊重保障了每一個人的合法權益。
所以生活在這裡的居民傾向邪惡陣營並不是源自於強迫，而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您甚至還能夠以此為例，向整個宇宙證明自私與邪惡才是所有生命的本質，鼓勵他們接受並擁抱這一切。”
左思麵帶微笑向地獄之主闡釋著自己的理念。
他甚至能夠感覺到，伴隨著這些設想脫口而出，位麵意誌正在發出歡呼雀躍，同時源源不斷反饋給自己更多、更強的類神力加持。
阿斯摩蒂爾斯無疑也察覺到了這一點，站起身用康慨激昂的語氣說道：“以最善良之名行最邪惡之事，把那些原本用來形容美好的詞彙變成形容邪惡的詞彙……
我年輕的朋友，你簡直就是天生的腐化之王、墮落主君，更是宇宙賜予地獄最棒的禮物。
不僅如此！
你還給其他層麵的領主起了一個示範和帶頭作用。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開始效彷你的做法，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改革。
屆時整個位麵都將變得更加活躍，充滿了積極向上的精神麵貌。
該死！
要不是你沒有太多時間留在地獄，我都該開始擔心你是不是有一天會取代自己的位置。”
聽到地獄之主這番半開玩笑的發言，左思趕忙謙虛道：“您太過獎了。我隻是發表一些微不足道的見解跟暢想，同您那深邃黑暗的思想比起來還是差得遠呢。”
“你可真會說話。要是格來西雅有你十分之一優秀，我就不用像現在這樣感到頭疼了。”
一提起自己的女兒，阿斯摩蒂爾斯立刻扶著額頭露出痛苦的表情。
按照他的想法，原本是打算扶持這位地獄公主成為第六層麵的領主，以維持各層麵領主之間政治鬥爭的平衡，防止再出現大規模的內亂和戰爭。
可現在倒好。
格來西雅非但沒有履行自己的職責讓政治局勢變得穩定，反而在暗中不停的搞陰謀詭計，讓許多領主都對其憤恨不已。
而這種強烈的敵意成功轉移了後者之間原本存在的矛盾。
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上，她也的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隻不過不是以地獄之主希望的方式。
“請千萬不要這麼說。
格來西雅領主很優秀，隻是她暫時還沒有發現自己真正擅長的是什麼。
也許……
您應該多給她一些表現自己的機會。”
左思不動聲色的建議道。
可阿斯摩蒂爾斯卻失望的搖了搖頭：“算了吧，我已經給了她足夠的機會，剩下的就要看她自己了。相比起這個不成器的女兒，我倒是更關心你什麼時候來簽署那份契約？”
“現在就可以。”
左思毫不猶豫給出肯定答複。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
阿斯摩蒂爾斯喜上眉梢，立馬大手一揮將自己和左思傳送到最底層的第十層麵，隨後取出早已準備好多時的羊皮紙卷軸，
與之前美坎修特簽署的那份繁瑣複雜的契約不同。
這份的內容非常簡單，就隻是單純保證如果有一天左思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那麼他的靈魂無論在哪個遙遠的時空乃至宇宙，都會被地獄位麵的力量拉回來複活成為獨一形態的大魔鬼，並繼承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畢竟他已經是半個魔鬼加地獄領主了，屬於地獄現有編製的一部分。
契約所要做的就是把最後一道手續跟保險上齊。
在仔細了全部條款並反複確認沒有任何漏洞跟問題，左思這才割破手指滴了一血在上邊。
瞬間！
這份契約猛然間竄出一道明亮的烈焰將其焚燒殆儘。
緊跟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徹整個地獄位麵。
整個新生的第九層麵以無法想像的速度瘋狂擴張！
等到達極限之後，居然以該層麵為中心開始卷曲，又形成了四個附屬層麵。
也就是說，左思所統治的第九層，除了主體之外還有五個隻比前者小一點的巨大空間。
其中一個是從深淵位麵拉扯下來的申迪拉維爾，另外四個則是剛剛形成的。
“啊哈！
看看我之前都說過些什麼？
地獄位麵的意誌喜歡你、愛你、渴望得到的你勝過其他任何一位領主。
這無比龐大的第九層麵就是最好的證明！
現在除了魅魔女王美坎修特之外，你還能額外任命四個層麵領主。
這可是名副其實地獄儲君的待遇。
唯一的缺點是，它看起來稍微有點空曠，需要更多的靈魂和魔鬼才能充分運轉起來。”
阿斯摩蒂爾斯激動的張開雙臂，滿臉都是興奮與喜悅的表情。
越多的層麵就意味著更多的資源，同時還可以從物質位麵吸納更多邪惡墮落的靈魂，利用他們壓榨出龐大的能量、製造數量驚人的低級和高級魔鬼。
不過就在地獄之主猶豫要不要給一點資源傾斜，儘快填滿這些空蕩蕩的層麵時，突然看到左思胸前旅法師的火花開始閃耀刺眼光芒。
僅僅十幾秒鐘之後，數不清散發著邪惡守序氣息的靈魂便像雨點般從天空中一道巨大的裂隙噴湧而出。
數量之多，甚至讓阿斯摩蒂爾斯都感到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儘管他知道左思旅法師的身份與能力，但卻萬萬沒料到對方居然能在短時間內搞到這麼多符合要求的“優質”靈魂。
無數魔鬼興奮的衝上去，把這些靈魂捕獲並帶回去進行統一的分配和管理。
其中絕大部分會被壓榨成能量，隻剩下軀殼轉化成最低等的醜陋劣魔。
而那些散發著黑暗芬芳的極致邪惡靈魂，則會被保留記憶轉化成為高級魔鬼，搖身一變成為地獄中的統治階級。
隻要先把管理框架搭建起來，那麼第九層麵就會迅速邁入正軌。
“你這是屠戮了好幾個物質位麵的凡人嗎？”地獄之主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左思意味深長的回答：“不。我隻是發現了一個人口特彆多，而且還沒有任何神明存在，大片區域受到邪惡守序環境影響的世界。
最重要的是，這個世界的凡人死亡後，靈魂會在死者的世界徘回一百年。
直到徹底遺忘所有記憶才會徹底溶解為純粹的能量。
您所看到的這些靈魂就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部分。
他們沒有一個是死於我之手。”
“你已經控製了那個世界？”
阿斯摩蒂爾斯眼睛裡閃過一絲貪婪。
對於魔鬼來說，這種地方簡直就是最理想的靈魂產地。
“沒錯。
不過您就不要打它的主意了，因為這個世界是隻屬於我一個人的所有物。
哦，對了，能順便問一句。
關於上任第一層麵領主紮瑞爾，您還有什麼特殊安排嗎？
如果沒有的話，不如送給我如何。”
左思毫不掩飾的表明了自己對“戰爭之女”的興趣。
儘管紮瑞爾性格中有很多的缺陷，比如說是個典型的“戰狂”，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發動戰爭、贏得勝利，對於自身損失一點都不在意，更不關心手下的死活。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被手下的魔鬼們厭惡跟記恨。
幾乎所有的高階深獄煉魔指揮官都在暗地裡謀劃著想要推翻她的統治，拜爾隻不過是其中唯一一個付諸實際行動並成功的。
再比如說紮瑞爾性格十分的高傲且目中無人。
正是因為她當初把準備用於投入血戰的兵力，突然調轉方向攻入第二層領主狄斯巴特大公的地盤，最終激化了地獄勢力內部鬥而不破的局麵，使得幾乎所有領主都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