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想要在費倫大陸這片土地上建立一個統一貨幣、關稅、市場的龐大貿易聯盟絕對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或者說，自打這片土地上有智慧生物誕生之後，就沒有任何一個種族、文明或者國家能做到這一點。
刨除那些年代太過久遠，根本沒辦法搞清楚當時具體情況的底棲魔魚帝國、創造者種族文明，還有巨人與巨龍爭霸的時代，從精靈來到這個世界並開始有明確曆史記載的兩三萬年時間裡算起。
不管是發動數次王冠戰爭把自己搞崩潰的精靈們，還是後來崛起的人類魔法文明尹瑪斯卡、耐色瑞爾，以及一度占據了西海岸南方差不多一半土地的夏恩帝國，統統都不例外。
如果按照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其實它們本質上跟德意誌部落聯盟搞出來的“神聖羅馬”差不多，都屬於那種權力和統治都極度分散、隨時有可能從中間裂開的散裝帝國。
沒辦法！
誰讓費倫這地方的魔法力量是如此的強大且充沛，一名高階法師自己的力量就抵得上一支全副武裝的強大軍隊呢。
因此當個人力量超越某個臨界點之後，其政治形態和社會結構也都會隨之發生變化。
尤其是對於集權這種塑造統一形態所必須的操作，簡直就是個無法逾越的巨大障礙。
畢竟權力這種東西是會腐蝕人心的，強大的個體力量又會無限放大人性中自私和欲望的部分。
試想一下，如果你是一名強大的施法者領主，統治著一座城市和大片的土地和民眾，並且可以隨意頒布、修改、刪減法律，在鑄造的貨幣上印上自己的頭像，隻要一聲令下就能決定一個人或者一群人的生死。
那麼你會甘願交出這些權力或部分權力，冒著可能失去現有一些的巨大風險，去促成一個龐大貿易聯盟乃至高度集權的統一國家，隻為讓那些平民過得稍微好一點嗎？
答桉顯然是否定的！
或許有極少數道德高尚的人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但很快便會被殘酷的現實所擊敗。
翻開費倫大陸的曆史看看就知道，“統一”這個詞在這片土地上實行起來有多麼艱難。
精靈們的時代自然無需多說，先後幾次皇冠戰爭幾乎都要把腦漿打出來了，其血腥慘烈的程度一點都沒有因為他們是同一種族、擁有共同的信仰而手軟。
最後更是打到自己終結了自己對於費倫大陸的霸權，整個神係被永久性的撕裂成兩個部分，蜘蛛女神羅絲帶著黑暗精靈進入幽暗地域發展，開啟了對地表精靈長達一萬年的仇恨。
至於尹瑪斯卡和耐色瑞爾兩個名氣最大的人類魔法文明，雖然都被學者們冠以帝國的稱呼。
但實際上更接近於建立在特定地域範圍內，以基於共同意識形態、價值觀和對於魔法這種力量理解所形成的議會製聯盟。
唯一的區彆在於，尹瑪斯卡是讓奇械師成為各地的領主，再通過團結這些奇械師來形成一個半分封、半議會製的國家。
而耐色瑞爾則是以浮空城為核心，靠著大奧術師們之間彼此長期穩定的關係來維係國家存在。
這也是為何，天才大奧術師卡爾薩斯崛起之後，耐色瑞爾迅速便陷入了嚴重的分裂，甚至差一點爆發內戰。
即便是在這兩個文明處在各自最鼎盛的時期，距離“統一”這個詞也都相差甚遠。
甚至商人在本國內隸屬兩個不同領主管轄的區域做生意，還需要繳納過路費和關稅。
在經濟上都如此分裂，政治方麵也就更不用多說了。
再加上神明、惡魔、魔鬼、天使等等這些外部勢力的影響與乾涉，還有交通、通訊不便利所帶來地理上的分割，最終導致權力高度分散這個困擾費倫大陸至今的頑疾。
但是現在，隨著同時兼具速度與載重能力的飛艇誕生，“統一”的曙光終於第一次出現了。
左思之所以會先提倡建立一個貿易同盟，實現某種程度上的經濟統一，就是為了先試試各大勢力、組織乃至諸神教會的反應。
因為這是一種典型把蛋糕做大的行為，理論上所有人都能從中獲得好處，所以相對而言阻力沒有那麼大。
等完整龐大的市場、貨幣、關稅體係建立起來之後，經濟上的統一必然會反過來促使政治上的統一。
新興的商人、市民階級會為了保障自身利益和社會穩定，竭儘所能去促成一個政治上統一、國土麵積龐大且強盛國家的形成。
唯有如此，他們才能在國家機器的保護下維持理想生活狀態，不用擔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或者糾紛，導致貿易同盟最終分崩離析。
另外，左思非常聰明的沒有選擇自己出麵，反倒是選擇全權委托給財富女神握金的教會去跟各個城鎮去談判。
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把整個計劃披上一層神明和宗教的意味，讓人覺得它背後的主導者是掌管貿易與財富的握金女神。
按照費倫大陸絕大部分人的傳統思維，隻會覺得這是一次財富女神想要擴大自身影響力的舉動，而不是將其視作一次政治上的試探。
在不對自身造成影響和威脅的情況下，大部分地區的統治階級都不會冒著得罪一位真神的風險暗中搞小動作。
畢竟一旦惹惱了財富女神教會直接號召商人搞貿易禁運，亦或是暫停該地區的貨幣兌換業務，那對於任何國家乃至城鎮都是災難性的。
在曆史上已經有很多血淋淋的例子表明，握金在不惜一切代價的情況下，可以對一個國家造成怎樣可怕的衝擊跟破壞。
當然，由於貿易同盟需要統一關稅、貨幣和相關法律，因此會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各加盟方對於自身財政的控製力。
所以即便是艾拉斯卓統治的銀月聯盟，在達成內部一致的時候也遭遇到了很多的麻煩。
金龍女王薇拉瑪蘭黛絲甚至不得不親自出手，挖出了一些反對者以權謀私、貪汙受賄的黑料，這才把反對的聲音強行壓了下去。
最終在飛艇抵達銀月城的第四天，雙方才在財富女神的見證下簽署了一份多達幾十頁紙張的契約。
至此，一個覆蓋安姆、卡林衫、路斯坎、耐蘭瑟爾群島、銀月聯盟的貿易同盟正式宣告成立。
當然，可能還要再加上已經實質上成為傀儡政權的博德之門和以西即將被納入統治的西哈特蘭德地區。
等夏恩七世拿下泰瑟爾王國，那麼該地區也會成為貿易同盟的一部分。
至於深水城、無冬城、雅塔、長鞍鎮、紅鬆鎮、喧水城等等這些獨立城鎮，還需要一個一個的去談。
不過有了銀月聯盟的加入，相信這些城鎮很快也會意識到如果不能成為聯盟中的一員，那麼自己的商業和貿易很快就會在激烈的競爭中被拖垮。
所以他們根本沒有太多的選擇餘地，要麼選擇儘快加入其中搭上這趟順風車，要麼選擇在時代的浪潮中逐漸衰落、消亡。
“呼——不容易，總算是順利搞定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將攜手邁入全新的時代。”
艾拉斯卓以一種十分慵懶放鬆的姿態伸了個懶腰，將自己那修長曼妙的身體曲線完美展現出來。
此時此刻，她正趴在宮殿高處陽台上的大理石護欄上，居高臨下望著市場上平日裡根本不可能看到的人山人海景象，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滿足。
通過不久之前稅務部門送來的報告，這位希望女士已經得知，從飛艇降落到現在，銀月城內光是交易所產生的稅金就抵得上過去一年的總和。
那些安姆商人不僅在低價拋售大量貨物，尤其是原本就有巨大缺口的穀物、畜類，瞬間讓原本緊張的糧食儲備變得充足無比。
而且還在不停的收購本地特產，像用來抄錄卷軸和法術的魔法墨水、動物毛皮、醬料、鮮魚、堅果、稀有珍貴的木材和草藥、特產的新鮮水果蔬菜等等。
總之，隻要能裝進飛艇裡並且可以賣出價格的東西，他們統統來者不拒。
畢竟往返一趟僅需要幾天的時間，隻要小心保管根本不用擔心會壞掉。
更何況阿斯卡特拉上流社會的消費觀念就是通過衣食住行方方麵麵炫耀自己的富有。
所以購買生鮮的商人們絲毫不懷疑，這些家夥願意花費大價錢在自己家裡召開宴會的時候，擺上來自遙遠北方銀月城的瓜果蔬菜和鮮魚，以便讓客人們大吃一驚。
薇拉瑪蘭黛絲也跟著微微讚歎道：“的確是一個全新的時代。
知道嗎？
我昨天晚上在城內有幾家普通旅店、酒館提供的廉價套餐中，竟然聞到了香料和糖的味道。
這兩樣東西以前可是隻有有錢人、貴族和法師才能吃得起的奢侈品。
但現在許多平民也能買得起了。
這放在以前幾乎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另外那些從南方運來的耕牛，也將成為農民開墾土地最好的幫手。
唯一有點遺憾的是身為提出這一切構想的索斯不在場。
對了，他最近在忙什麼？”
艾拉斯卓忍不住轉過身笑著反問：“你覺得我會知道？
彆鬨了！
那家夥可是旅法師。
我甚至無法確定他這一刻是在費倫，還是已經前往其他位麵、世界了。
但根據豎琴手同盟提供的情報，索斯好像參與了前不久在散提爾堡爆發的神戰。
甚至還親手摧毀了謊言王子希瑞克的一具化身。
而且當地的天空也因為這件事情，導致至今都充斥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神秘物質與能量。
不少法師都去了那邊，想要搞清楚這些原始且不受控製的物質與能量究竟是什麼。
說實話，我一直都搞不清楚索斯內心之中的想法跟目的。
因為他有的時候很邪惡、冷酷、殘暴，可以毫無心理壓力的殺死敵人並折磨對方的靈魂；
有的時候又像是一個英明仁慈的偉大統治者，總是讓自己統治範圍內的民眾過得比其他地方更好。
尤其是給那些不具備勞動能力的老人、殘疾人和兒童提供免費食物，就連苦難之神尹爾瑪特的教會都對此稱讚有加。
最重要的是，他在這個世界既沒有那種誌同道合、生死與共的朋友，也沒有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愛人，更沒有表現出任何方麵過於強烈的欲望。
換句話說，他幾乎沒有任何能夠被抓住利用的弱點。
難道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薇拉瑪蘭黛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嗯——的確有點奇怪。畢竟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連續拒絕你的邀請兩次以上。也許索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癖好也說不定呢。”
“也許他不喜歡女人？”
艾拉斯卓提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薇拉瑪蘭黛絲立馬搖了搖頭：“不可能。上次在飛艇上泡澡的時候，我注意到他有很強烈的生理反應，所以這一條基本可以排除掉。”
“那就是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
不然我實在想不出一個年輕、掌握著巨大力量、財富和權力的男性，為何會連一點花邊新聞都沒有。
要知道就算是尹爾明斯特、凱爾本那種假正經，年輕的時候也都沒少去拯救失足婦女。
前者甚至還跟一條龍保持著超友誼的關係。”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艾拉斯卓的眼神中充滿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
很快，這兩位掌握著銀月聯盟最高權力的女性，就開始圍繞左思為什麼不好色這一點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事實證明，人這種生物就是不能閒下來，否則腦子便會不受控製的胡思亂想。
當然，左思還不知道艾拉斯卓和薇拉瑪蘭黛絲在暗地裡怎麼編排自己。
眼下，他正坐在萬神殿內那張屬於自己的椅子上，看著盜賊之神馬斯克在那裡演戲，裝自己是受害者，然後肆無忌憚的抹黑、詆毀、誣陷希瑞克，把所有屎盆子都往這家夥腦袋上扣。
仿佛不乾掉希瑞克就是在姑息養奸，遲早會對整個世界乃至諸神造成難以想象的毀滅性破壞。
如果這番話是由其他神明來說，或許會讓人比較容易接受。
畢竟謊言王子的確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但誘導並深度參與了希瑞克絕大部分陰謀的馬斯克顯然沒有這樣的資格。
“你覺得這位眾賊之主的表現如何？”
坐在一旁的知識之神歐格瑪笑著低聲問了一句。
左思用略帶戲謔的語氣回應道：“演技的話，十分滿分我給打五分。
太過於做作了，充滿了舞台劇臉譜化的刻意。
但真情流露我給打滿分十分。
能看得出，他真的相當痛恨希瑞克，並恨不能將其欲除之而後快。”
“噗——”
坐在不遠處的魔法女神午夜顯然聽到了這番評價，忍不住捂著嘴笑出了聲。
可能是由於最近被愛情滋潤過的關係，這位魔法之母不僅從內到外散發著一種驚人的女性魅力，同時性格也比之前開朗了不少。
最明顯的變化就在於她的穿著打扮。
平日裡那條簡單雅致的暗色絲製長袍，現如今已經被替換成一條散發著銀光流彩的蕾絲長裙。
透過那半透明的鏤空部分，甚至還能看見裡邊若隱若現的貼身衣物。
而且每隔幾分鐘，午夜還會跟遠處坐在死神寶座上的克蘭沃交換眼神。
這種從凡人使其延伸到神明身上的愛情，無疑引起了愛與美之神淑娜的興趣。
火發女士正在密切關注兩位強大神力關係，以及這段“愛”可能會產生的最終結果。
可以說整個萬神殿內，除了正義之神提爾在認真履行自己的職責主持會議之外，其餘神明基本上乾什麼的都有。
像極了地球上那些開會時偷偷在下邊聊天、玩手機、發呆、打瞌睡的普通人。
還有些對討伐希瑞克不感興趣的神，甚至乾脆直接離席該乾什麼乾什麼去了。
畢竟神可是一種十分隨心所欲的生物。
等盜賊之神馬斯克陳述完了希瑞克所犯下的罪行之後，整個萬神殿已經差不多空了一半。
看到這種情況，提爾也是無奈的歎了口氣，用力敲了敲桌子大聲詢問道：“還有誰想要發言嗎？
要知道這可是審判一名由艾歐陛下提拔上來的強大神力。
我們必須要拿出充足的證據，以確保不管是程序還是理由都足夠正當。”
“偉大的正義之神，我有幾句話要說。”
眼見這些神明都有點不太靠譜，左思隻好站起來準備親自出馬。
“哦？當然沒問題！如果你掌握著希瑞克的確切罪證，那麼請現在就拿出來吧。以目前的陳詞，想要對他發動一場神戰顯然是遠遠不夠的。”
提爾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左思微微點了下頭，徑直走到大殿的正中央，把那本《希瑞克經直接掏出來舉在手中，直截了當的說道：“我想在坐的諸位應該都知道是什麼東西，還有它那邪惡的意圖了吧？”
“該死！你怎麼把那個瘋子創造的邪惡神器拿到這種地方來了！”
守衛之神海姆猛然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神中充滿了警惕。
“彆擔心，我並不打算打開它，也沒興趣在這裡宣讀裡邊那些充斥著狂妄、自大和無知囈語的內容。
我隻是單純想要告訴你們，從開始創造這本書的那一刻開始，希瑞克就已經是諸神之敵了。
因為他的野心是消滅其他所有的競爭者，讓自己成為這個世界唯一的真神。
尤其是在這本書的最後幾頁，甚至還有大量詆毀、抹黑，涉嫌到侮辱神上之神艾歐陛下的汙言穢語。
所以我認為，這本書就足以給希瑞克定下褻瀆神明之罪。”
說罷，左思把《希瑞克經徑直往講台上一扔，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瞬間！
萬神殿內變得鴉雀無聲。
正義之神提爾沉默了半晌，終於表情嚴肅的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
光憑這本書就已經足以給希瑞克定罪。
現在我以主持者的身份發起投票。
同意發動一場神戰迫使暗日屈服的請舉手。”
下一秒……
包括暴政之神班恩、魔法女神午夜、死神克蘭沃、正義之神提爾自己、知識之神歐格瑪、晨曦之主洛山達、戰神坦帕斯等一眾強大神力都紛紛舉起了手。
除此之外，還有一大票中等神力、弱等神力和微弱神力也加入其中。
可以說萬神殿內有超過五分之四的神都認為應該給希瑞克一個印象深刻的教訓。
這位謊言王子憑借一己之力，愣是打破了善良與邪惡、秩序與混亂的對立，讓眾神第一次在某個問題上達成前所未有的空前共識。
就連暗中與希瑞克合作的夜之女神莎爾，這一次都沒有敢冒著得罪那麼多神的風險反對，而是順勢加入其中。
看到這種群情激奮的狀況，提爾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現在我宣布諸神會議正式通過對謊言王子希瑞克發動神戰。接下來組建軍隊和指揮的事情，就由戰爭之王來負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