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晝夜的時間轉瞬即逝。
等第二天早上太陽緩緩從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位於蜿蜓河以南巨魔之爪山腳下的死亡之地,博德之門的軍隊和散提爾堡的軍隊終於不約而同在開闊的平原上擺開陣勢。
為了能夠更好地看清對方兵力調動情況,確保戰鬥的時候可以擁有良好視野,雙方毫不猶豫點燃了大片麥田裡殘留的麥稈。
幸虧收獲的季節剛剛過去,大部分農作物、尤其是主糧都已經被存入農場的穀倉,因此並沒有造成什麼太大的損失。
至於本地的農民和農場主,基本都在幾天前跑了個精光。
或是前往博德之門、貝爾苟斯特、友善之臂等地方避難,或是聚集到一起躲進某個大農場有堅固木製要塞的堡壘中,根本不敢靠近危險無比的戰場。
就連向來有商人、旅客、小販等人士聚集的巴裡斯凱爾橋,現如今都已經變得空空如也。
隻有傅左爾·錢伯瑞麾下的一支三千人的半獸人軍團負責駐守。
他們的任務很簡單,那就是死守大橋,不讓可能繞後發起突襲的博德之門軍隊通過,直至散提爾堡的軍隊在正麵戰場擊敗對手。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戰鬥力不怎麼樣,但卻擁有極高機動性的地精騎兵,被分散開灑在河道附近進行偵察。
一旦發現敵人的蹤跡,這些地精便會立刻掉頭向半獸人軍團的指揮官報告。
不管沙洛佛克想要在什麼地方渡河搞突然襲擊,半獸人軍團都能立刻在第一時間知曉並采取行動進行攔截。
而且巴裡斯凱爾橋距離死亡之地非常近,隻需要半個小時的急行軍就能抵達交戰區域。
就算敵人沒有安排繞後偷襲的隊伍,也能作為預備隊隨時投入正麵戰場。
可以說在班恩教會強大的紀律性和組織能力協助下,傅左爾·錢伯瑞在戰場的布置上根本沒給對手哪怕一丁點可乘之機。
相比之下,沙洛佛克則要簡單粗暴許多。
這家夥僅僅是留下一千五百人負責守衛營寨確保後路安全,根本沒有半點想要渡河的打算,而且還把偵察蜿蜓河北岸的任務交給能夠操控鷹隼的暗影德魯尹。
如此一來,他就能集中手頭所有的兵力與散提爾堡在死亡之地打一場勢均力敵的會戰。
要知道在單純的兵力數量方麵,後者可是要遠遠強過前者的。
所以沙洛佛克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分兵,更沒有發動奇襲爭取以最小的代價換取勝利。
他要的就是打一場硬碰硬曠日持久的拉鋸戰,然後源源不斷讓鮮活的生命死去,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
複雜的排兵布陣持續了好幾個小時。
等時間來到早上八點半,太陽已經高高掛在半空中為整個世界帶來光和熱的時候,散提爾堡方麵率先吹響號角開始發動試探性進攻。
眨眼功夫,六個獸人步兵方陣就在下層軍官的帶領下緩緩向前推進。
不過說是六個方陣,其實也沒有多少,通常來說一個方陣最多不會超過五十人,少的話可能隻有三十幾個,六個也就是三百不到,甚至沒有配備負責加持神術的牧師。
雖然裝備看上去還算精良,但卻並不是真正的精銳。
因為有大範圍傷害和控製魔法的關係,費倫大陸的戰爭中很少會出現像地球上那種複雜、密集,動輒幾百人乃至上千人的大方陣。
畢竟在施法者,尤其是奧術施法者的麵前,單純堆砌方陣縱深與厚度並不能增加其防禦力。
反而有可能會被對方一個低級的油膩術、蛛網術、火球術、臭雲術乾得人仰馬翻瞬間崩潰。
至於對抗騎兵衝擊……
抱歉,在這個充斥著超自然力量世界裡,騎兵還真沒有那麼強悍的實力跟高貴的地位,僅僅是眾多兵種中的一個罷了。
法術對他們的克製甚至還要遠在步兵之上。
步兵戰勝騎兵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根本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所以在費倫大陸流行的是以十幾個乃至三十幾個人為基本單位的小方陣。
如果隊伍中的職業等級夠高,那麼人數還會縮減到十個乃至六個以內,也就是一個標準冒險小隊的配置。
他們當中會有牧師、德魯尹之類的治療者,還有作為防禦和攻擊核心的戰士,負責控製和關鍵時刻扭轉局勢的法師、術士,偶爾還會加入一個吟遊詩人釋放音樂魔法來激勵同伴。
至於盜賊這種正麵戰鬥中極度拉跨的下水道職業,還是老老實實去搞偵察和潛入敵營竊取情報吧。
總之,在戰場上一個方陣乃至小隊的人數往往與其真正的戰鬥力是呈反比的。
人數越少往往意味著越精銳。
要是有出現有某個穿著長袍的家夥站出來,高舉雙手開始吟唱生澀的咒語並做出複雜施法動作,那趕緊有多遠跑多遠。
但凡慢一點都有可能被恐怖的魔法力量直接撕成碎片。
嗚——
冬!冬!冬!冬!
伴隨著嘹亮且穿透力極強的號角聲,還有經過魔法放大後震天的戰鼓聲,雙方派出的試探性軍隊很快在戰場中央遭遇並展開血腥的廝殺。
博德之門方麵的人類士兵身披皮甲與鎖甲、手中使用的是傳統長矛,而獸人士兵們使用的則是最愛的雙刃斧、穿著更加堅固的鎖甲與半身胸甲組合。
儘管人類士兵擁有更長、更遠的攻擊範圍,可在接觸的瞬間便被成片成片的掀翻在地。
很多木製長矛往往根本沒辦法在一擊之下就刺穿獸人的鎧甲對其造成有效傷害,反倒是被沉重的雙刃斧一砸便斷開,失去了能夠造成最大威脅的金屬矛頭。
結果還不到十分鐘的功夫,一兩百名人類士兵就被經過嚴格訓練的強壯獸人砍翻在地。
他們身上的皮甲和鎖甲根本擋不住重型雙刃戰斧的攻擊,通常被砸中一下之後立刻便會骨頭斷裂、從嘴巴和鼻子裡往外噴血。
與其說是被砍死的,倒不如說是被活活砸死的。
有些頭盔甚至在挨上一下之後立刻凹陷下去,從裡邊流出大量混雜著腦漿的粘稠血液。
獸人這邊雖然也死了一些,但其餘大多都是沒受傷或者隻受到一點輕傷。
從某種程度上,這也體現了雙方後勤和裝備的差距。
散提爾堡方麵自然無需多說,全部的盔甲、武器都是通過現代化流水線生產出來的,經過了包括高溫鍛造、熱處理、衝壓等等一係列的工藝。
其品質根本不是那些普通鐵匠和學徒通過錘子一點一點敲出來所能比擬的。
最重要的是量大管飽,可以做到讓除了地精之外的其他種族士兵都裝備上
光憑這一點就能碾壓費倫大陸絕大部分國家、城邦和地區的軍隊。
畢竟就算是財政最富裕的安姆,以前充其量也隻能給士兵配備一頂金屬頭盔、一件半身胸甲、外加其他一些零零碎碎。
其餘得小城鎮更是隻能湊合裝備點皮甲,還有些則使用了木甲。
可現在,傅左爾·錢伯瑞卻有能力給作為消耗品的獸人士兵配備雙層護甲和需要用掉很多精鋼的雙刃戰斧,其裝備奢華程度可見一斑。
相比之下隻有一座城市,甚至自身還沒有什麼鐵礦可以開采,主要靠從南方安姆重鎮納西凱進口的博德之門,哪怕是花光積蓄並大舉借貸,最終也隻能保證每一名士兵有一件皮甲或者鎖甲。
唯有精銳中的精銳才能配備半身胸甲、鱗甲和全身甲這樣擁有強大防護力量的鎧甲。
至於武器更是大部分以長矛、長槍這種用鐵比較少的長杆武器為主。
沒辦法。
缺乏鐵礦資源一直都是博德之門最大的軟肋。
之前幾次跟安姆發生邊境衝突也是為了想要獲得穩定廉價的鐵錠。
“偉大的黑暗君主在庇佑著我們!所有反抗者最終都唯有一死!甚至連死後的靈魂也無法逃脫班恩的掌控!”
在殺光了所有敵人之後,一名獸人軍官高舉著一顆剛剛從脖子上砍下來的血淋淋腦袋,同時向著手下和敵人發出粗魯嗜血的咆孝。
毫無疑問,與野外那些天性混亂、隻知道破壞跟殺戮的普通獸人不同。
這些經過散提爾堡從小訓練和洗腦的獸人根本瞧不起獸人諸神,甚至鄙夷跟唾棄他們,更願意信奉暴政之神。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為了獲得一千名散提爾堡的獸人軍隊指揮權,科米爾的亞桑四世國王甚至私下裡開出了極高的價碼。
而獸人軍團也沒有令其失望,在跟無儘荒原衝出來的遊牧民部落大軍交戰時,打出了超過十比一的驚人戰損,並且在全軍覆沒之前都牢牢的釘死在陣地上沒有後退半步。
“殺光他們!摧毀他們!征服他們!讓他們匍匐在暴政之神的腳下瑟瑟發抖!”
“將黑暗君王的榮光灑滿世界!”
“唯服從班恩!”
……
毫無疑問,初次接戰便贏得了如此壓倒性的大勝,頓時讓散提爾堡一方的士氣攀升到了頂點。
畢竟在此之前,他們已經攻陷並占領了從巨龍海岸到西哈特蘭德的大片土地,以及超過二十座重要的城鎮。
除了在艾爾托瑞爾城下遭遇過一場慘敗之外,其餘甚至沒有遭遇過像樣的反抗。
有些城鎮害怕戰敗後被屠殺,看到大軍開過來之後便主動投降。
所以很多不了解真相的軍官和士兵都以為傅左爾·錢伯瑞可以徹底征服這片土地,然後建立一個屬於班恩的地上天國。
而自己則可以搖身一變成為統治階級中的一員,奪走那些原住民的房屋、土地跟財產,再將其變成踩在腳下的奴隸和奴仆。
這也是為什麼散提爾堡軍隊戰鬥力如此強悍的原因。
在強大守序邪惡陣營意誌的加持下,無論士兵還是軍官隻要能立下功勞、打贏戰爭,那麼他們就能從中獲得驚人的好處,甚至是改變自身階級獲得上升通道。
即便是在左思對暴政進行重新定義以前,費倫大陸也有無數的國家和統治者信奉班恩。
因為想要快速擴張並成為軍事強國,那麼加入暴政之神的陣營是唯一的選擇。
不過很快,這些作為前鋒的獸人便遭到博德之門方麵的長弓齊射。
大量帶有穿甲效果的重箭從天而降,瞬間將其殺死、殺傷大半,剩下也都不敢繼續待在射程之內,紛紛轉身向後撤退。
畢竟半身胸甲的防護能力雖然很強,可是卻並不是完全能夠覆蓋住全身,下邊那層鎖子甲根本擋不住重箭的穿透。
更何況使用雙刃戰斧的獸人戰士根本沒有配備盾牌,繼續留下來恐怕也隻有被全殲的份。
就這樣在進行了一輪試探之後,交戰雙方的最高統帥都對敵人和己方軍隊的戰鬥力有了一個非常直觀的認識。
傅左爾·錢伯瑞更是毫不猶豫的揮了揮手,對身邊的傳令官說道:“讓我們的軍團開始行動起來吧。
尤其是兩翼的大地精騎兵和人類騎兵。
如果能擊潰對方的側翼,那麼就一口氣把所有預備隊全部投入戰場。
記住,這場戰爭最好不要拖的時間太長。”
“明白!”
傳令官趕忙彎下腰鞠了一躬,迅速讓一旁待命的法師通過魔法傳訊向其他中下層指揮官傳達命令。
沒過一會人功夫,整個散提爾堡的戰爭機器就開動起來。
兩翼的騎兵率先開始加速,在空蕩蕩的平原上兜了一個大圈,試圖吸引調動對方的注意力。
很顯然,在這種情況下沙洛佛克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隻能讓把寶貴的騎兵分出去,配合一部分步兵和弓弩手進行牽製。
至於主動出擊去跟對方硬碰硬,在對方擁有數量優勢的情況下,顯然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更何況那些烏泱泱的地精和地精犬雖說戰鬥力拉跨,但要是讓它們真的衝進來製造混亂,後果絕對會非常嚴重。
其實沙洛佛克的戰術意圖非常明顯,那就是依托地形優勢先防守一波,通過陣型構建的血肉磨盤源源不斷消耗敵人的兵力、製造更多的殺戮和死亡。
數以萬計的地精在他眼裡根本不是什麼炮灰,而是可以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的食物。
就這樣,伴隨著震天的喊殺聲,一場飽受各方勢力關注的大戰終於徹底拉開序幕。
一時之間,原本用來種植麥子和其他農作物的土地迅速被死屍和鮮血所填滿。
可以預見,明年這裡的莊稼肯定會比今年長得更好。
艾瑞尼卡斯居高臨下注視著戰場上的慘烈景象,用略帶傲慢鄙夷的語氣評價道:“據我所知腳下這片死亡之地,其實就是當年劍灣諸國與安姆帝國之間為爭奪這片肥沃土地而爆發的一場戰爭。
也正是這場戰爭導致了安姆以北地區再也沒有形成一個強大的國家,不少擁有王室血統的家族也因此而衰落、滅亡。
可現在,同樣的事情居然又在同一個地方再次的上演了,這還真是充滿諷刺呢。
說起來,像你們人類、獸人這種短命的種族還真是熱衷於發動戰爭、製造破壞與殺戮,永遠都不會從過去的教訓中汲取經驗。
反而一次又一次重複之前犯下過的錯誤。”
“嗬嗬,你想要表達什麼?體現擁有更長壽命精靈在文明等級上的優越性?”
左思抬起頭先是嗤笑著反問了一句,隨後毫不客氣的反駁道:“不要忘了,精靈在距今一萬多年前先後幾次爆發的皇冠戰爭,相互廝殺造成的傷亡一點都不比人類差多少。
數個古代精靈王國在戰爭中化為一片灰儘。
甚至還親手葬送了自己在大陸上的霸權,導致黑暗精靈沉降幽暗地域,最終成為不死不休的仇敵。
在我看來,如果要比自私和邪惡,精靈絕對要比人類更勝一籌。
隻不過有偉大的精靈主神科瑞隆壓著,大部分精靈生怕像自己黑皮膚的邪惡表親一樣遭到放逐都不敢輕舉妄動罷了。
另外,你們在創造精靈永聚島的魔法儀式甚至撕裂了當時唯一的大陸,讓無數的城市和文明因此而滅亡,更害死了數以億萬計的生靈。
如果不是神上之神艾歐足夠大度、大地母神裳禔亞懶得計較,費倫大陸現在有沒有精靈這個種族還不一定呢。
再加上龍狂迷鎖這些年來所造成的破壞跟殺傷,精靈還有臉嘲笑人類體現自己的優越感?
是誰給了你這樣的勇氣?
精靈現在與世無爭熱衷於藝術和享樂的樣子,其實不過是衰落之後讓出霸權的無奈之舉。
畢竟精靈早就失去了與人類爭奪大陸霸權的資本。
因為人類死了幾百萬人口依舊還是人類,是這個世界上數量最多的智慧種族。
可精靈要是死一百萬人口,恐怕距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最重要的是,親愛的艾瑞尼卡斯,你早就不是個精靈了,無論外表特征還是內在的靈魂。”
瞬間!
艾瑞尼卡斯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他一方麵驚訝於左思對於精靈種族來到托瑞爾世界的曆史如此了解,另外一方麵最後那句“你早就不是個精靈”深深刺痛了他的內心。
毫無疑問,這位傳奇法師從始至終都沒有放棄自己的精靈身份,以及這個身份所帶來的驕傲。
要知道費倫大陸上的精靈可是非常傲慢自負的。
尤其是那些出生在擁有悠久曆史和璀璨文化傳承的大型城市的高等精靈貴族,幾乎有一個算一個都瞧不起其他種族,尤其是人類。
在他們眼中,隻有區區幾十年壽命的人類不僅急躁、粗魯,而且建造的城鎮嚴重缺乏藝術的美感,經常會被貪婪和野心所驅使,怎麼配與高貴的精靈相提並論。
不過是一群才開化了四五千年的猴子而已。
即便是人類魔法文明達到最頂點的耐瑟瑞爾時代,充其量也就是與精靈們獨有的魔法體係持平。
而艾瑞尼卡斯正是其中的典型。
這也是為何他在遭到放逐之後會有如此巨大的執念。
沉默了良久,艾瑞尼卡斯緩緩抬起頭眯起兩隻眼睛試探道:“你很討厭精靈?”
左思笑著聳了聳肩膀:“討厭算不上,隻是單純不喜歡精靈貴族那種傲慢的嘴臉而已。
畢竟一群自己屁股都不乾淨的家夥,有什麼資格去瞧不起彆人呢?
不要忘記,人類可是托瑞爾世界的原住民,五大創造者種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