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西海岸帝國皇帝陛下,請允許我代表塞爾和全體紅袍法師向您表達最最誠摯的問候和敬意。”
卡來雅直截了當說出了剛才一路上醞釀已久的開場白,絲毫沒有半點外交人員該有的矜持,甚至跪拜都是雙膝下跪而非常見的單膝。
儘管她努力嘗試著想要保持鎮定,並且低著頭儘量避免視線上的接觸。
但還是可以看到隱藏在寬大紅色長袍內的手臂在輕微顫抖,明顯是被高等級旅法師火花內存儲的恐怖能量嚇到了。
畢竟紅袍法師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向自己惹不起的強者低頭、服從對方下達的命令,對那些不如自己的弱者竭儘所能奴役、壓榨。
至於麵子尊嚴什麼的統統都不重要,能活下來並活到最後才有可能成為贏家。
由於一直擁有靈活的道德底線,所以卡來雅才不在乎這種跪拜的從未是否會讓自己代表紅袍法師乃至整個塞爾丟人現眼。
她隻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自己絕對惹不起的。
左思則饒有興致打量著王座前這位紅袍法師,足足過了一分鐘才才開口詢問道:“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告訴我你剛才都看到了什麼嗎?”
瞬間!
卡來雅整個麵部表情連帶著身體都變得異常僵硬,緩緩抬起頭瞪著兩隻血紅色的眼睛,用略帶敬畏的語氣回應道:“我看到了您身體裡那宛如太陽一樣刺眼的魔法能量。這是我在其他首席身上從未見到過的壯觀景象,同樣也證明了您比他們要強大的多。”
“你那雙有趣的眼睛能夠看到彆人身體裡蘊含著的魔法能量?”
左思明顯對這位使者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如果不是使者這個身份稍微有些敏感,他說不定早就動手把人拿下送去法師塔進行研究了。
“是的。
這是在某次召喚異位麵生物的時候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意外,結果導致我的眼睛跟另外一個未知邪惡生物的眼睛進行了互換。
從此之後,我就能捕捉到所有生物體內蘊含的魔法能量,甚至是無處不在的魔網。”
卡來雅根本不敢有哪怕一丁點的隱瞞,非常乾脆的交代了自己的能力。
此時此刻,麵前這位帝國皇帝的眼神和態度讓她感到害怕。
因為她認識很多紅袍法師在準備用奴隸做實驗的時候,就經常會浮現出類似的表情。
“原來如此,我想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左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同時伸出右手做了個請起的動作。
毫無疑問,從對方的描述來看,這八成是一次魔法儀式在受到不知名乾擾後所產生的意外結果。
這在咒法係召喚類的法術和魔法儀式中並不算罕見。
比如說某些法師想要召喚一個惡魔,最終卻莫名其妙召喚到了一個魔鬼或是尤格羅斯魔。
雖說出現的幾率並不高,但卻始終存在。
根據許多大法師的研究發現,出現類似情況並不是因為法術或者魔法儀式中出現了什麼錯誤,也跟狂亂魔法波動沒有任何關係。
僅僅是原始魔法力量所蘊含的混沌屬性,在法術形成的刹那起到了一定作用。
這也就意味著所有跟魔法相關的東西,都有一定概率會造成預料之外的狀況。
或是乾脆失敗、或是發生異變、或是製造一場可怕的災難。
無論施法者的等級有多麼高、對魔法知識的掌握有多麼深入,充其量也隻能降低發生意外的概率,而無法徹底避免,哪怕是魔法女神本人來了都不能例外。
因為這是由原始魔法能量的混沌,也可以稱之為混亂特性造成的。
也正是因為原始魔法能量擁有無限的可能,所以才能塑造出成千上萬種類不同、形態各異的法術。
不得不說,卡來雅很幸運。
因為她在這場意外中獲得了一雙雖然看起來十分恐怖,但卻十分實用的魔法之眼。
絕大多數遇到這種情況的倒黴蛋,能僥幸活下來就已經相當幸運了,還有些乾脆改變了種族乃至物種,甚至從活人變成了死物。
事實上費倫大陸不少區域的平民對魔法力量感到恐懼並不是單純因為愚昧、無知,而是它擁有太過於可怕的破壞力與隨機性。
你永遠不知道住在隔壁的法師在家裡搗鼓什麼危險的實驗,會不會突然之間就把他的房子連帶整條街一起炸上天,或傳送到無底深淵、巴托地獄。
察覺到左思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再像剛才那麼恐怖,卡來雅明顯鬆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把手中緊握著的羊皮紙卷軸交給旁邊一名侍從。
後者在接過之後先送到了王座前請帝國皇帝過目,緊跟著又送到禦前會議的重臣麵前,讓他們也傳閱了一遍。
很快,包括宰相肖德·塔羅文在內的整個內閣成員都不由自主變得興奮起來。
因為他們看到了在這份塞爾給出的談判條款上,赫然有一條是割讓阿勞爾行省。
雖然在外行人眼中這隻是兩個麵積不大的島嶼,但卻扼守著墜星海最東邊的交通要道,宛如一顆釘子把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海域牢牢控製住。
誰掌握了這裡,誰就能控製北方塞爾、東邊穆爾霍蘭德、還有蘭勃內海對岸恩瑟的海上貿易跟交通。
如果再算上即將要加入貿易同盟的阿戈拉隆,西海岸帝國就能從西到東建立起一個完整的島鏈。
最西邊的起點是巨龍海岸的西門港,緊跟著是位於墜星海中心位置的海盜群島,再往東是盟友阿戈拉隆,最後是插進三個國家中間的阿勞爾行省。
隻要能依托這些島嶼建立起一條能夠確保商人安全通行的黃金水道,那麼光是稅金就能讓帝國財政額外多出一大筆收入。
除此之外,塞爾紅袍巫師主動服軟的動作也會帶來一係列政治、軍事和經濟上的影響力擴張。
所以在一眾內閣重臣看來,這份條約完全可以馬上就簽,然後立刻派出一支軍隊進駐阿勞爾行省。
可左思卻不知為何一點都不著急,反倒是摸著下巴自顧自的問道:“這份條約上的內容究竟是薩紮斯坦的意思,還是首席議會商量得出的結果?或者換個說法,這次扇動叛亂的小動作究竟是紅袍法師內部哪個派係的所作所為?”
“非常抱歉,我沒辦法回答您提出的問題。
畢竟我隻是一名使者,根本不清楚首席們的想法,更不可能知道他們的計劃。
但有一點我可以告訴您。
那就是死靈派係首席薩紮斯坦閣下對於這次某些人私下裡的舉動非常憤怒。”
卡來雅不動聲色的暗示道。
“所以……這件事情不是薩紮斯坦乾的?”
左思眼睛裡閃過一抹玩味。
既然不是薩紮斯坦,那大概率就是他的政敵——阿茲納爾·斯魯爾了。
由於曾經跟後者麵對麵進行過一次較量,因此他對阿茲納爾的印象是典型的“人菜癮大”,絲毫不覺得這家夥會是薩紮斯坦的對手。
如果不是怕遞補上來一個更不好對付的家夥,以薩紮斯坦的性格早就通過暗殺等手段來解決掉這個麻煩了。
事實上與外界認為的紅袍法師高層隻有八個派係首席是傳奇施法者或者接近傳奇不同。
在組織內部還有一些排在僅次於首席位置的高級成員。
他們的普遍特征是擁有lv20以上或者lv18、19的奧術施法等級。
一旦有某位派係首席死於非命,這些家夥中的某一個就會通過一係列的博弈上位遞補。
通常來說一位首席身後至少會有兩個遞補。
所以傳奇法師和距離傳奇法師隻有一步之遙的大法師數量加在一起,應該是二十四個左右。
這才是紅袍法師組織真正強大的底蘊。
另外,薩紮斯坦手下還隱藏了一批實力堪比首席的不死巫妖。
再加上一些上古時代遺留下來的東西,比如說撒魯克巫虺的秘密城市,還有尹瑪斯卡帝國崩潰時逃亡於此的遺民,塞爾的水要比表麵上看起來更深、更渾濁、更複雜、更危險。
不過卡來雅並不知道左思內心之中的想法,故作神秘的回應道:“我想這個問題根本沒必要回答,因為您心裡應該最清楚才對。”
“嗬嗬,看來這次薩紮斯坦找了個聰明人做使者。好吧,看在條件還算不錯的份上,我同意與你們達成和解。”
說著,左思衝侍從揮了揮手,後者立馬心領神會將寫滿條約的羊皮紙卷軸送過來。
大概幾秒鐘左右,一份帶有法律效應的契約就這樣簽署完畢了。
完成此行第一項任務的卡來雅明顯鬆了一口氣,單手撫胸深深鞠了一躬:“感謝您的仁慈與康慨。我保證,從今以後凡是涉及到西海岸帝國和您的事情,首席們一定會慎重考慮再做決定。”
對於這種無聊的口頭承諾,左思顯然一個字都不相信,直接笑著嘲諷道:“漂亮話還是省省吧。
隻要你們紅袍法師的內鬥一天沒有停止,像這種私下裡的行動就一天也不可能結束。
因為凡事隻要有一個首席支持,就肯定會有另一個首席反對。
這是議會製度和多頭政治天然的缺陷造成的,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輕易改變。
相比起現如今混亂的塞爾,我倒是更期待看到薩紮斯坦在厭惡了這些沒完沒了的政治鬥爭後,會采取怎麼樣的行動來結束一切。”
聽到這番話,卡來雅突然想起了臨行前導師對未來局勢的預判,內心之中立刻對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產生了一絲敬畏,趕忙開口提議道:“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跟您單獨談談嗎?”
“單獨談談?”
左思略顯意外的抬起頭掃了對方一眼。
由於佩戴了屏蔽魅惑跟心靈類法術的裝備,因此他無法讀取對方的思維和記憶,有點搞不清楚這個女人明明已經完成了使命,還有什麼其他事情要跟自己私下裡談。
卡來雅趕忙點了下頭:“沒錯。我想要送給您一件小禮物,而它不太方便當眾展示。可以的話,最好是找個方圓上百米沒人的地方。”
“跟我來吧。”
左思從王座上站起來,徑直朝後宮所在的位置走去。
由於他並不像傳統的卡林衫男人那樣,喜歡豢養大量的寵妾來作為一種炫耀的資本,因此原本龐大的後宮許多地方都是半荒廢的。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便來到一處長滿青苔與雜草的庭院之中。
雖然從乾淨的地麵能看得出這裡每天都有人前來打掃,但卻也僅僅隻是簡單的打掃而已,並沒有任何人居住,周圍空蕩蕩的連一隻小動物都沒有。
左思停下腳步,站在一片被綠蔭遮蔽的棚子下,非常乾脆的說道:“這裡很安靜,也基本不會有什麼人接近,現在你可以把那件小禮物拿出來了。”
“如您所願。”
卡來雅深吸了一口氣,迅速把手伸進隨身的次元袋,將那個臨行前導師交給自己的水晶取了出來。
瞬間!
在位於中心位置那個扭曲的黑點作用下,周圍魔網開始迅速被大幅度的強化。
左思隻感覺自己正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跟魔網最深處的核心緊密相連。
僅僅一秒鐘之後……
轟!
!
!
!
刺眼的銀火直接從體內噴湧而出,把整個人從頭到腳包裹起來。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仿佛就是皇宮周圍這片魔網的化身,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部分魔法女神才有的權柄。
“這是?!
!
!”
左思難以置信的挑起了眉毛,盯著對方手中那個造成了這一切的小玩意。
“這是塞爾的國寶,一種能夠大幅度強化魔網力量的神器碎片。
導師說隻有魔法女神的選民才能最大限度發揮它的力量。
除了代表塞爾之外,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現任首席之一德米特拉·弗拉斯的弟子。
導師希望能夠與您建立一份秘密的盟約,幫助她應對紅袍法師內部越來越激烈的爭鬥。
而這件神器的碎片,就是她送給您的見麵禮。”
說罷,卡來雅強忍著想要將其據為己有的貪婪與渴望,依依不舍的雙手將水晶奉上。
在這一路上,她腦海中其實不停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甚至好幾次想要把這件神器的碎片給黑下來,完成外交任務後立刻選擇逃亡,再也不返回塞爾去見自己那位導師。
憑借這件神器碎片帶來的好處,這位年輕的天才紅袍法師有足夠的信心在三十歲以前跨過傳奇門檻,成為一名令人望而生畏的強大施法者。
但這些想法在親眼見到左思本人之後全部都不翼而飛了。
因為她明白,自己或許可以擺脫老師的追殺,但卻很難逃過可以在不同位麵乃至時空自由穿梭的旅法師。
當對方得知有人偷走了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分分鐘就能憑借強大的魔法力量,以及來自神明的幫助,輕而易舉找上門來。
能夠克製住自己內心之中的貪婪並做出最明知的選擇,這正是德米特拉·弗拉斯選擇讓卡來雅成為秘密使者的理由。
不然要是換成艾德溫那種根本控製不住自己欲望的家夥,怕是根本不會考慮後果,直接拿著神器碎片就跑路了。
也不知道這家夥徹底變性之後,現在過的怎麼樣了。
是不是已經適應了自己新的身份,並且利用女性的優勢開始搞一些歪門邪道。
伴隨著銀火的劇烈灼燒,水晶中心位置那一小塊扭曲黑色金屬的顆粒似乎感應到了什麼,迅速融化成為液態不斷在氣泡內流動。
左思將其舉起來透過太陽光仔細觀察,感受著其中所蘊含的不可思議力量,頭也不回的問:“你說它是塞爾的國寶?”
“是的,如果沒有這件神器,塞爾絕對不可能有現如今這麼多的法師,更不可能源源不斷以低成本製造那麼多的魔法物品。”
卡來雅趕忙把自己知道的內容全部交代了一遍。
儘管她本人對於這個傳說也是將信將疑,但塞爾的魔網要比費倫其他地方更穩定、更不容易崩潰這一點的確是真的。
尤其是製作魔法刺青這種東西的時候,往往隻需要非常小的代價就能完成。
“撒魯克巫虺……未知的神器……還有魔法女神,這還真是不得了的秘密。照你這麼說,在塞爾各地應該都有類似的神器碎片才對。”
左思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明顯對此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因為或許對於其他人來說,在偌大的塞爾找到幾十個、幾百個、乃至上千個類似大小的神器碎片,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但作為旅法師,他天生就對能量變化格外敏感,再加上銀火的作用,隻要願意花費一點時間總還是能找出其中大多數的。
卡來雅並不知道某人已經開始謀劃著要挖塞爾的根,苦笑著回應道:“我奉勸您還是放棄這個念頭吧。
在塞爾很多首席都知道這個傳聞。
但隻有我的導師僥幸找到了一個,而且還是在很深的地下礦坑內。
至於剩下的,基本早就已經埋藏進了地下深處。
哪怕確認了位置,光是挖掘尋找都需要幾個月乃至幾年的功夫。
相比起這個,我認為您還是考慮一下如何回複導師的結盟邀請比較好。
畢竟我不能在西海岸帝國待太久,否則其他首席就會起疑心的。”
“關於結盟的事情,你可以回去告訴德米特拉·弗拉斯我同意了。不過我本人並不會參與到紅袍法師內部的爭鬥,隻承諾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可以來這邊避難。”
左思此刻的心思顯然已經完全被這件有趣的神器碎片所吸引,隨口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算算時間,薩紮斯坦與其他紅袍首席之間的矛盾也應該要開始進入集中爆發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