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從零開始構建一座足以覆蓋幾十萬人口大城市的迷鎖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對於左思這種心很大,妄圖徹底擺脫精靈那套隻能依靠迷斯瑞恩·瑟勒特和科瑞隆兩位神明才能施展迷鎖魔法的限製,建立一套全新且屬於自己理論基礎的人。
其難度基本相當於某些電子專業的人,在沒有任何工具跟外界幫助下手搓一塊芯片一樣離譜。
畢竟精靈以魔網為基礎製造的小型局域網——魔法迷鎖,最底層、最核心的部分早已經由神明構建完畢,他們自己所需要的就是按照操作說明一步一步完成即可。
而那些複雜的高等精靈魔法儀式就是實現這一結果所必須經曆的步驟。
換而言之,精靈們製造迷鎖的過程就相當於是在已經有了完整操作係統的計算機上啟動和運行一些程序。
這些程序就是迷鎖籠罩範圍內所能產生的魔法效果。
它依舊依賴於這個世界魔法根源的魔網,或者說魔網的存在就相當於計算機的硬件,是絕對不可或缺的。
反魔法力場可以在一定範圍內壓製迷鎖也是這一點最好的證明。
科瑞隆和迷斯瑞恩·瑟勒特兩位神明所賦予精靈的,則是建立在魔網這個硬件基礎上的操作係統。
這也是為何費倫大陸明明出現了三種被稱之為“迷鎖”的大型魔法結界體係,但卻隻有精靈迷鎖最為出名且廣為人知。
因為隻有他們的迷鎖性價比最高,並且運行的也更有效率,可以賦予許多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最頂級魔法能力。
至於其他兩種,一種是耐瑟瑞爾人創造的大型魔法結界,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能算在迷鎖的範疇內,更無法與神創造的精靈迷鎖相提並論。
還有一種則是真咒文迷鎖,屬於那種學習門檻極高,即便是很多傳奇法師都不一定能看懂、理解和運用的最高等級知識。
光是真咒文的初步學習往往就足以耗儘像人類這種短命種族的一生。
另外,迷鎖可以說是防護係魔法的集大成者。
左思在研究和嘗試過程中,對於這個派係的魔法理解愈發深入,施展所有防護和結界類魔法,不管是奧術還是神術,都會變得更加具有優勢。
像禁錮術、大裂解之類進攻性防護魔法格外難以被敵人抵抗、豁免,防禦性的能量吸收、法術反轉則不容易被敵人的解除魔法效果所驅散。
不過折騰了幾天,他最終也沒能成功構建出完整的迷鎖,僅僅隻能算是個保護和淨化阿斯卡特拉的簡陋結界。
但在不斷的嘗試過程中,左思已經漸漸摸索出了一些訣竅,隻需要假以時日必定能創造出屬於自己的迷鎖底層操作係統,然後在此之上建立足以媲美乃至超越精靈迷鎖的作品。
甚至就連午夜在察覺到這一點後都立馬降臨化身,與之進行了長達數個小時的交談,承諾會給予其最大程度的支持。
作為第三代魔法女神,她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費倫的本土魔法文明超越精靈,再次崛起並建立一個強盛的魔法帝國。
尤其是跟魔法領域相關的創造,無一例外都會令其感到無比的高興與喜悅。
更不用提還是迷鎖這種超高難度,且一旦成功能立馬把國度內整體魔法水平拉升一個檔次的全新理論。
至於左思從精靈魔法之神——迷斯瑞恩·瑟勒特親手打造神器中大量複製黏貼過來的知識、思路和理念……
午夜非常乾脆的選擇了無視。
畢竟在魔法領域相互學習和借鑒簡直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身為魔法女神,她從不鼓勵信徒們敝帚自珍將自己的發現與創造隱藏起來。
而是希望法師們能把各種發現乃至發明拿出來與其他人交流、共享,最後實現推動整體魔法水平提高的目的。
就在左思癡迷於如何才能搞出一套魔法迷鎖的底層構架時,一個意外的訪客突然打斷了那近乎瘋狂的研究熱情。
來著不是彆人,正是前不久被他成功修複並獨自返回機械境位麵報告工作進度的構裝體生物——責成者。
此時此刻,這位擁有獨立靈魂、意誌和思維的金屬疙瘩看起來異常的沮喪,耷拉著完全用精金打造的腦袋,兩隻眼睛裡閃爍的光芒也變得頗為暗淡,完全沒有之前那種為達成目的百折不撓的精神。
事實上,他在進入阿斯卡特拉的時候就引發了不小的騷亂。
畢竟構裝體在西海岸帝國的魔法物品管理法中被明確被定義為“危險武器”。
所有擁有魔像的法師,都必須每隔幾年前往蒙麵法師公會做檢查,確保魔像不會突然之間因為某些製造工藝不過關留下的隱患,在人口密集的商業區暴走傷人、毀壞建築跟財物。
如果想要帶著魔像上街則必須辦理相應的執照,並繳納一大筆保證金。
不過好在法師塔的意識及時發現了這一點,直接把責成者從城門傳送了過來,避免了一場不必要的衝突。
“你不是已經回機械境了嗎?”左思盯著這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金屬疙瘩詢問道。
當初在修複的過程中,他已經通過拆解學到了不少機械境獨有的構裝體製造技術,因此並沒有強留對方。
可誰能想到這才過了沒多久,當初堅持要按照預先設定好規則辦事的構裝體就又自己回來了,並且看上去返回機械境之後似乎遇到了一些問題。
責成者眼睛裡微弱的光閃爍了一下,用不帶一絲感情色彩的語氣回答道:“我的確返回了機械境自己被創造出來的地方。
可在接受檢查的時候,他們發現我的核心遭到汙染和替換,已經無法再勝任維護秩序與契約的職責。
甚至有人提議想要將我徹底拆解,扔進那個堆滿廢棄構裝體殘肢的垃圾場。
這不是我該有的命運。
所以我逃了出來,但又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
“所以你就想到了來找我?”
左思摸著下巴饒有興致打量著這個越來越人性化的構裝體生物。
作為動手對其進行修複的人,他顯然非常清楚責成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原因很簡單,就是在水晶監獄發生爆炸時泄露出來的黑暗虛空能量、物質,對其核心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影響跟破壞。
雖然後來在修補過程中,大部分被汙染的地方已經用其他零件替換過,但對於靈魂的侵蝕卻是不可修複的。
眾所周知,黑暗虛空的特征是混亂、無序和虛無。
而機械境位麵的特征則是絕對的守序。
兩者幾乎在根源上就是完全對立的。
因此當那些創造責成者的人發現他的靈魂受到侵染,不再像以前一樣是個冷漠的任務執行機器,甚至有了類似凡人一樣的自我和自由意識,必然會不可避免的選擇將其銷毀。
在機械境看來,沒有自我意識像機器一樣絕對服從於一個偉大的整體才是完美的守序。
任何導致不完美的缺陷都會成為偏離守序陣營的誘因與潛在隱患。
“是的。除了機械境之外,這座法師塔是我唯一長期待過的地方。而且我非常非常的想要搞清楚,當初在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說罷,責成者抬起頭露出了混雜著疑惑、不解與渴望的表情。
跟那些普通的低級構裝體不同,他的金屬麵部是可以做出各種複雜表情和神態的。
以前之所以會沒有表情,主要是那個絕對守序的靈魂壓製了作為生物的本能和欲望。
但是現在,隨著黑暗虛空的能量和物質對其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影響,這個強大的構裝體生物正在變得越來越像一個“人”。
如果非要來個貼切點的形容,應該有點類似於隔壁艾澤拉斯的古神給泰坦造物上的血肉詛咒,並最終演變出人類、侏儒、矮人等種族。
他會開始為自己的生命擔憂,會有屬於自己的思維、意識、價值觀乃至理想。
這也是機械境最不能容忍出現的情況。
對於責成者身上發生的變化,左思顯然是非常感興趣的。
這有助於他了解黑暗虛空的本質、對於現實宇宙的意義,以及那些虛空生物又是怎麼回事,所以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很快回應道:“你應該還記得在釋放屠神者身體,也就是那個連接著異次元通道黑洞爆炸的瞬間發生了什麼,對嗎?”
責成者微微點了點頭:“是的,我還記得。
那是一次前所未見的恐怖能量與物質噴湧。
我的身體在撤退過程中被當場擊中,然後加持的防護魔法和身體全部在一瞬間破碎。
大量未知的信息一股腦湧了進來。
等我蘇醒的時候已經是在這座法師塔的工作之間了。
是你救了我,幫忙把殘破不堪的身體重新修複。
在這方麵我欠你一個人情。
從那之後,我的思想和意識就變得跟之前不太一樣了。
確切地說是自我正在變得越來越強烈,開始能夠感受到更多的情緒,包括憤怒、緊張、恐懼、期待等等。
我之所以會選擇逃跑,就是出於對死亡的害怕。
否則要是換成以前,我根本不會在意自己是否會遭到拆解和廢棄。”
“那你覺得這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呢?”左思自顧自的追問道。
責成者瞬間陷入了長達一分鐘的沉默,最後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也無法理解。
如果是出於創造者們的意圖和設定的程序,這應該是一件相當糟糕的結果。
因為我背離了絕對的秩序。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內心之中卻有一種狂喜,一種打破了某種束縛帶來的刺激與快感。
我不想要死,想要繼續活下去,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責成者顯然還沒有學會撒謊也掩飾,非常坦然說出了最真實的想法。
不得不說,這種念頭對於一個誕生自機械境的構裝體來說相當的“離經叛道”。
但左思卻忍不住笑著鼓起了掌:“哈哈哈哈!恭喜,你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獲得了大多數生物都擁有的本能,還有某種程度的自由意誌。”
“本能和自由的意誌?”
責成者瞬間抬起頭,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動容。
“沒錯!
本能代表著一個生物最原始、最基礎的渴望,同時也是維持生存所必須進行的一些活動。
比如說在繁衍交配生育後代的時候、在品嘗到美酒與美食的時候,他們會感到無比的快樂。
但要是看到身邊的親人、朋友和同類死亡,又會感到恐懼和悲傷。
雖然你是個構裝體,不太可能體會到進食和繁衍的快樂,可是卻已經隱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你這次對於創造者的忤逆和叛逃,恰恰證明了自己擁有自由的意誌,否則普通構裝體怎麼會產生反抗的意識呢。”
說到這,左思故意停頓了一下,站起身走到窗戶旁邊,居高臨下望著外麵遠處街道上熙熙攘攘忙碌的人群,頭也不回向這個正處在迷茫中的構裝體闡述道:“在這個宇宙大多數的世界和位麵中,像機械境那樣儘可能抹除個人意識和欲望服從於整體,使每個生物都像一台巨大機器上的零件,其實是非常稀少且罕見的。
看看腳下這座城市,它就是由一個個完全獨立的個體構成。
這些獨立的個體都有著自己的想法,會為了自己的利益或理念去跟其他人爭鬥。
但同樣的,他們也是這個龐大群體的一部分,為了不遭到社會排擠、不被法律和規則製裁,也會在適當的時候選擇退讓妥協。
所以在我看來,個體意識和守序並不衝突,而是一種既對立又和諧統一的整體。
你完全沒有必要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而感到焦慮或是內疚。
與眾不同並不是你的錯,而是某種機緣巧合下誕生的命運。
既然你無法再回到機械境,為什麼不考慮留在我這裡呢?
至少我可以給予你充足的時間去慢慢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你……願意收留我?”
責成者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畢竟他已經習慣了接受創造者的命令,然後跨越位麵去執行的單線生活。
現在突然無家可歸、失去發號施令的主人,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又要前往哪裡。
左思微笑著點了點頭:“當然。我對你身上發生的情況也很感興趣,所以隻要你願意想要留在這裡多久都沒問題。
至於工作,就先從抵擋入侵者保衛這座魔法高塔的安全開始吧。
如果有什麼其他任務,我會臨時再通知你。
另外,你感興趣的話還可以去街上走走,近距離觀察一下那些短命凡人的日常生活。
我想這可能會對你思考人生有很大的幫助。”
“非常感謝。從今以後,您就是我的主人,而我則是命令的忠實執行者。”
說罷,責成者站起身單手撫胸優雅的鞠了一躬,隨後才轉身離開房間,打算利用半天時間將整個法師塔從上到下參觀一遍。
從明天開始就正式上崗,每天沿著通道進行巡邏和檢查。
聽著那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左思立馬忍不住笑著感歎道:“一個覺醒了自我意識從機械境逃離的構裝體生命嗎?這個宇宙還真是奇妙!難怪總是會誕生魅魔聖武士、奪心魔聖武士、墮天使、眼魔武僧這些奇奇怪怪的組合。”
“父親,您確定要收留這個怪異的構裝體魔像嗎?他似乎給我一種有點危險的感覺。”
自然神侍尼米多娜瞬間憑空出現,語氣中帶著一絲戒備。
她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主要是感應到了責成者體內那屬於黑暗虛空的力量。
而沒人知道這種極度不確定的混亂力量最終會塑造出怎樣可怕的怪物。
要知道當初左思用黑暗虛空能量和物質改造的那條狗,眼下已經因為吞噬了太多亂亂七八糟的生物,正在變得越來越抽象、越來越恐怖、越來越不可名狀,甚至沒有狗這種動物的特征與輪廓。
它眼下已經沒有了腦袋,隻剩下一團凸起的大號圓形肉球。
在肉球的表麵則長滿了一隻隻散發著令人毛骨悚然光芒的眼睛,眼睛的間隙之間還有超過上千條的細小觸手。
所有這些眼睛都能像真正的眼魔一樣射出各種各樣不同魔法效果的射線,而觸手則能在保護眼睛的同時對敵人進行擒抱和捕獲。
至於身體因為不斷膨脹的關係也變成了一灘硬邦邦仿佛覆蓋著堅硬甲殼的肉塊。
下方是宛如蝸牛一樣不斷分泌出粘稠液體的肌肉組織,靠著蠕動開前進或後退。
每當有敵人或食物靠近,這個怪物下方蠕動的身體就會猛然間張開,露出一張滿是尖牙的大嘴將獵物撕碎並吞噬下去。
更要命的是,它也開始擁有了吸食能量的特殊能力。
而這恰恰是虛空生物最典型的特征之一。
也許等待這個實驗體的最終結果,就是被來自黑暗虛空的能量和物質徹底扭曲,變成半個或者整個虛空生物。
正因為見識過黑暗虛空力量的可怕,尼米多娜才會對同樣遭受了汙染侵蝕的責成者格外警惕。
但左思卻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膀:“沒必要擔心。
我在他的身體裡留了一個小小的保險。
因此不管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我都會第一時間知曉並做出反應。
反倒是你,最近一直待在法師塔內沒有出去,難道是厭倦了去處理那些崇拜自然之神的德魯伊教派嗎?
如果是的話,我可以考慮給你換一份工作。”
尼米多娜趕忙搖頭解釋道:“不,我對於自己現如今的任務沒有什麼不滿,隻是覺得稍微缺乏了一點挑戰性。”
“挑戰性?難道你也打算去找點刺激和樂子嗎?”
左思伸出手親昵的撫摸著熾天神侍的臉頰,感受著這個強大神性生物那光滑到宛如絲綢一般的皮膚。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抽空去外層位麵旅行,感受廣袤宇宙的龐大與深邃。”
尼米多娜主動提出了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渴望。
她顯然很享受這種親密的互動,甚至主動閉上眼睛發出了輕微的呻吟。
左思沉思了片刻很快給出肯定的答複:“可以。
原則上我不會阻攔你去探索自己感興趣的位麵。
不過記得要小心一點。
雖然能威脅到熾天神侍的生物並不多,但也並非沒有。
一旦發現情況不對勁,立刻想辦法傳送回來,沒必要冒著巨大的風險去跟對方硬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