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在我離開費倫的這區區幾百年時間，你的心態衰老得似乎有些過於快了，不是嗎？”
絲琳希舉起手中喝飲料的吸管輕輕戳了戳自己這位最出色弟子的腦袋，臉上掛著宛如少女般狡黠的笑容。
不得不說，與伊爾明斯特那副老態龍鐘、而且還經常沉浸在過去回憶的狀態，她的心理狀態明顯要好得多、也年輕的多。
尤其是對於新鮮事物的接受能力，簡直快到不可思議。
關於這一點，看看絲琳希另外一隻手裡才購買的第四代爍油移動終端就能很容易分辨得出來。
才短短幾個小時的功夫，她就已經可以做到單手操作觸控屏幕，並且從巴托地獄的第九層的龐大網絡中搜索各種新聞、知識和海量的娛樂信息。
甚至還付費下載了一些遊戲玩得不亦樂乎。
要不是知根知底，外人八成會將其視作一個涉世未深的月精靈少女，而不是一個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
事實證明心態對於一個人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如果心態足夠年輕，仍舊樂意去接受新鮮事物，那麼即便年齡很大也依舊可以表現的活力四射。
可要是心態變得跟八九十歲的老人一樣固步自封，哪怕真實年齡僅有三四十歲，看上去也會暮氣沉沉仿佛已經走到了生命的儘頭。
“老師，我已經差不多一千兩百歲了。
即便是對於長壽的精靈來說也差不多相當於兩輩子的時間。
以人類的壽命而言更是度過了十幾輩子。
心態開始衰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伊爾明斯特摸著自己蒼白的頭發不由自主的發出了感慨。
很顯然，費倫那種長時間且永無休止的對抗與衝突，讓他不可避免感到了身心俱疲。
或者說，絕大部分人在這種根本看不到一丁點贏得勝利的希望，無論怎麼樣努力掙紮都隻能勉強做到維持平衡的環境下，變得逐漸麻木、失望簡直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能堅持好幾百年已經算得上是相當有毅力和責任感了。
可絲琳希卻輕輕搖了搖頭糾正道：“不，你錯了，我愚蠢的弟子。
這跟年齡無關。
僅僅是你因為你的心態變老了。
因此骨子裡也開始變得越來越保守、越來越頑固，拒絕承認自己的思想和意識都已經無法跟上新時代的急劇變化。
所以你恐懼一切遠遠超出自己認知和掌控之外的新鮮事物。
睜開眼睛看看這座屹立在巴托地獄第九層無邊無際的龐大城市。
它難道不比其他層麵那些醜陋的城堡、要塞和用來折磨拷問墮落靈魂的審訊室強得多嗎？
而且這裡幾乎沒有任何強迫，所有的交易和契約都是源自於雙方的自願。
雖然其中可能會有各種各樣的誘惑與陷阱，但至少每個人都能夠做自己的主人，而不是像個麻木的奴隸。
從很大程度上來說，這就是一種偉大的進步。
至少在我上次來地獄的時候，完全感受不到這種輕鬆、自由與充滿活力的氛圍。
假如在費倫大陸誕生這樣一座城市或是國家，我非但不會感到緊張，反而會覺得十分高興。
起碼生活在這種環境下普通民眾的基本生活需求與安全都能得到充分滿足。
你該不會以為一個連肚子都填不飽、每天生活在盜賊公會暴力與死亡恐嚇下的平民，會有什麼尊嚴或自由意誌之類奢侈的東西吧？
彆傻了！
如果有的選擇，我相信他們會毫不猶豫以死後靈魂墮入地獄作為代價，來換取活著時生活在索斯的統治下。
更何況你覺得眼前這種地獄還會讓凡人感到害怕麼？”
聽到這番話，伊爾明斯特頓時露出無奈的苦澀笑容。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老師說的沒錯。
就以巨大賽博朋克城市表麵上所展現出來的一切，非但不會像以前那樣讓凡人對魔鬼與巴托地獄產生恐懼，反而會使其產生某種強烈的向往。
畢竟相比起其他外層位麵，這裡才是最接近普通人理想中的狀態，充斥著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熟悉感，可以肆無忌憚享受美酒、美食，體驗各種刺激的娛樂活動，打破倫理道德的束縛儘情釋放欲望，簡直就跟活著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
而且生活壓力和負擔更小、獲取快樂更容易，無需在承擔任何形式的責任。
可在這種看似美好的假象背後，卻是所有的凡人靈魂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墮落，慢慢變成魔鬼們最喜歡的狀態。
等到了能夠收割的時候，自然就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不明原因突然破產，然後根據契約被送往隱藏在地下的拷問室內壓榨成能量，最終徹底被轉化成為最低級的魔鬼。
由於這個過程被設計的十分複雜、隱蔽且不為人所知，以至於大部分人甚至都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再加上城市內每天鋪天蓋地的宣傳、廣告、垃圾信息成功分散了注意力，以及人們本能的僥幸與逃避心理，使得即便察覺到了也會下意識的過濾掉，繼續沉浸在眼前的快樂之中。
至於未來可能要承受的痛苦，等哪一天到來的時候再說，繼續享受當下紙醉金迷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這，伊爾明斯特重重的歎了口氣，並且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好吧，你是對的。
我承認自己這一次的確有些愚蠢，甚至不知不覺站在了所有人的對立麵。
就連女神的其他選民都不願意支持我。
尤其是在北地的失敗，導致了豎琴手同盟與該地區統治者和居民建立起來的良好關係蕩然無存。
情報網絡更是徹底癱瘓、崩潰，估計日後也沒辦法再恢複了。
更可怕的是，索斯通過利益捆綁的手段激發了人們潛意識中的貪婪，要麼加入其中獲取利益，要麼被那可怕的洪流吞沒變成可悲的犧牲品。
據我所知，整個北地範圍內的精靈村莊、野蠻人部族差不多消失的七七八八。
其中願意主動融入的已經成為既得利益者，而那些拒絕融入的則會被毫不留情的消滅，僅有極少數躲進深山老林中苟延殘喘。
相比之下，像地精、豺狼人、狗頭人、食人魔、巨魔這些怪物就更慘了。
基本上隻要被發現，立刻就會遭到冒險者和傭兵的追殺。
不管是活著的俘虜還是死了的屍體，都可以高價賣給西海岸帝國的施法者團體成為各種魔法實驗的耗材。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上一次這麼搞大範圍種族滅絕式清洗的，還是耐瑟瑞爾時代那些傲慢的大奧術師。
哦，對了，當年躲進陰影位麵逃過一劫的陰魂城也在不久之前回歸，橫掃了整個埃諾奧克沙漠的蠻族。
另外，傅佐爾·錢伯瑞率領散提爾堡成功征服了整個月之海，塞爾紅袍法師首席之間的內鬥也變得愈發激烈。
現如今的局勢還真是越來越混亂，讓人感到異常頭疼。
說實話，我最近已經產生了想要退休養老的念頭。”
“噗哈哈哈哈！看來你還真是被打擊的不輕呢。”
絲琳希忍不住放聲大笑，絲毫沒有把這些費倫大陸發生的重大事件放在眼裡。
畢竟這位可是同時掌握了兩套魔法體係的最強奧術施法者，早在上千年前就已經能夠主持建造像迷斯·卓諾這樣在現代看來宛如奇跡一樣的複雜魔法迷鎖。
所以不管是陰魂城還是紅袍法師，在她眼裡都不過是小打小鬨而已，根本不值得浪費時間去關注。
隻要她願意，並且魔法女神本人也不反對，隨時都可以憑借一己之力將兩者一起摧毀。
伊爾明斯特顯然也知道這位老師所擁有的恐怖魔法力量，立刻用不是很確定的語氣試探道：“您這次回來有什麼特彆的計劃或者打算嗎？還是說女神給了你某項使命？”
“不，都不是。我隻是突然想要回來看看故鄉的變化，還有在整個宇宙範圍內搞出了不小動靜的索斯。”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絲琳希的眼睛裡明顯閃過一絲玩味，同時外在形象也發生了非常明顯的變化，從原本的月精靈變成了擁有棕色皮膚和藍色頭發的日精靈模樣。
很顯然，此時此刻這種日精靈的外表才是她最經常使用的樣子，更是伊爾明斯特印象中那個永遠保持著童心的老師。
不過陰影穀大賢者不知道的是，這種日精靈的形態也其實也不是絲琳希原本的相貌。
或者說，因為經常且頻繁使用變形魔法的關係，就連她都忘記了在學會第一個法術之前的自己究竟是怎樣的長相。
目前唯一還記得的就是“奧露雯婭·艾斯托達”這個曾經使用過的精靈名字，還有“柯瑞賽魯塔”這個在精靈語中意思為“科曼瑟爾高等法師中的大法師”稱號。
至於現在所使用的“絲琳希女士”，其實源自於“絲琳希納的領導者”這個頭銜與尊稱。
除此之外，她還在大統領伊爾塔葛瑞姆死後短暫擔任了精靈王國科曼索的攝政王。
並且成功拔出過象征王位繼承權的王冠之劍，在理論上擁有對包括迷斯·卓諾在內整個科曼索地區的名義統治權。
可以說絲琳希不管是個人實力還是背景都相當的炸裂。
曾經令無數施法者聞風喪膽的絲琳雪法術移改】，即便是伊爾明斯特都不敢說自己能應付得來。
該法術的效果是會在受術者周圍產生一個三米半徑的散發著微光的固定球形護罩。
任何法術都無法突破護罩的防禦，但是護罩內的生物可以正常施法。
而這僅僅是該法術的最低級效果。
隻有當受術者為本人，法術的威力才會完全展現。
護罩會猶如透鏡一般將魔網的脈絡展現在麵前，讓施法者對魔網的感知大大提升，可以精確掌握法術距離內九十米+每個施法等級額外增加九米的所有魔網波動，進而操控該區域內的魔網以達到各種效果。
其中包括援助，即令對象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任何快要成型或已經成型的法術效果射程、傷害、影響區域提升一倍。
比如可以將某位隊友釋放的火球術射程、爆炸範圍和傷害各提升一倍，但該能力隻能影響奧術不能影響神術。
消解，能夠解除一個目標正在施展的法術，被解除法術的對象除非知曉這道十環法術的存在，否則隻會以為是自己施法失敗或施法錯誤引起。
壓製，選擇一個對象或地點，創造出一米五半徑的球形死魔法區，該區域內任何法術和魔法物品均失效，持續時間一分鐘。
操控，取得所選對象法術之射程、範圍的控製權，並有限的改造這些要素。
雖然不能增加所操控法術的射程和範圍，但可以任意減少其射程或最多將法術範圍減少到正常情況的百分之二十五。
例如使敵方施法者的火球術在其身邊爆炸，或者將敵方施法者的火球術爆炸範圍由正常的半徑六米降低為半徑一米五。
狂亂，選擇一個對象或地點，創造出三米半徑的球形狂亂魔法區，持續時間一分鐘。
要知道這可不是僅僅操控自己的法術，而是還可以影響對手釋放的法術效果。
最要命的是，以上這些效果平均每六秒鐘就可以更換一次，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一旦被針對，彆說是發起攻擊，搞不好還會被自己釋放的法術傷害到。
就這還沒算上銀火與其掌握的所有高等精靈魔法儀式。
所以在費倫，沒有凡人奧術施法者敢一對一站在絲琳希的麵前。
哪怕是拉洛克、伊奧勒姆這些站在耐瑟瑞爾時代最頂點的大奧術師也不例外。
作為整個費倫大陸現如今為數不多了解絲琳希的人，伊爾明斯特顯然從老師的反應中察覺到了對方好像在故意隱瞞什麼，下意識皺起眉頭。
就在他還想要再繼續試探一下的時候，絲琳希突然從爍油移動終端上看到了什麼，臉上瞬間浮現出無比驚訝的表情，緊跟著直接站起身一言不發的往外麵快步走去。
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伊爾明斯特也隻能跟上去。
兩人就這樣在街道上一臉跑了兩三百米遠，最終才在一家出售交通工具的店鋪門口停下來。
絲琳希二話不說，直接付款買了一輛動力強勁的寬輪超重型爍油摩托，毫無淑女形象通過魔法在長袍上拉開一條岔口直至整條大腿都裸露在外，並迅速翻身騎了上去。
“您這是要乾嘛？”
伊爾明斯特一臉不解的問。
“彆廢話，快上來，我趕時間。”
絲琳希指了指身後的空座位，隨後便開始嘗試著發動引擎。
瞬間！
爍油引擎工作所發出的轟鳴便在整條街上回蕩。
伊爾明斯特在猶豫了半秒鐘之後還是選擇遵從老師的指示乖乖坐到後座上。
正當他的屁股剛剛與皮質的座椅發生接觸刹那，爍油摩托便以難以置信的速度衝了出去。
那恐怖的力量差點將其整個人甩飛出去。
得虧反應及時抓住了位於座椅兩側的抓手，不然的話陰影穀大賢者起碼得摔斷好幾根肋骨外加一條手臂或是一條腿骨折。
“該死！慢點！你這是瘋了嗎？”
回過神來的伊爾明斯特立刻衝著絲琳希怒吼道。
因為經過幾秒鐘的加速，兩人的速度已經達到了差不多每小時二百公裡以上，而且還在不斷的加快。
憑借爍油引擎遠超內燃機的能量轉化效率，這輛充滿科幻外觀的車輛最高能夠達到八百公裡的時速。
不過在這種速度下的安全性嘛……
基本隻能自求多福了。
反正哪怕隻是輪子碾過一個小石子都有可能瞬間騰空而起，亦或是翻滾著撞向什麼東西。
驚人的速度讓街道兩側的景色與霓虹燈、廣告牌全部變得模糊不清。
伊爾明斯特甚至已經開始給自己套防護法術，以防止在這種速度下引發慘烈的交通事故。
可絲琳希對此卻置若罔聞，完全沉浸在速度帶來的緊張與刺激中，沿著賽博朋克城市的高速公路疾馳而過，把一輛又一輛的爍油車甩在身後。
大概二十幾分鐘之後，她才終於降低速度最終停靠在一個巨大的環形競技場門口。
類似建築在這座娛樂放縱至死的城市裡幾乎遍地都是，主要是舉辦各種血腥暴力的賽事、角鬥表演。
而且在競技場周圍還能看到數不清正在驅車往這邊趕的人。
可奇怪的地方在於這座大競技場門口並沒有放任何廣告牌，也沒有任何表演的告示，甚至門口的檢票站都沒有工作人員。
但所有抵達的人停好車之後，立刻便爭先恐後的往裡邊擠，並且直接掏錢往投幣箱裡扔。
發生了什麼？
伊爾明斯特腦袋裡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由於不願意接受新鮮事物的關係，他並不像自己的老師那樣在抵達賽博朋克城市之後，第一時間就購買爍油移動終端，隻能跟在絲琳希的身後稀裡糊塗走進大競技場，並且找了一個比較靠近前排的地方坐下來。
沒過一會兒功夫，原本空蕩蕩的競技場內就密密麻麻坐滿了人。
不過與普通娛樂比賽凡人居多的情況不太一樣，今天來得魔鬼數量似乎有點偏多，甚至就連從不參加這類活動的天界生物也出現了。
所有的觀眾仿佛都在滿懷期待的等待著什麼。
大概十分鐘左右，位於競技場上方用來提供充足照明的燈光終於唰的一下全部亮了起來。
瞬間！
一名有著美麗容貌與性感身材的愉悅魔出現在了聚光燈的中央。
她不是彆人，正是第九層麵舉足輕重的大人物，身為領主專屬秘書——格拉米爾。
很顯然，從格拉米爾出現的那一刻起，伊爾明斯特就意識到這絕對不是什麼小事。
否則隻需要派遣一個深獄煉魔或者異蟲魔即可。
隻見格拉米爾深吸了一口氣，張開雙臂用一種充滿激動的語氣高呼：“我親愛的魔鬼同胞！還有遠道而來的客人！你們準備好與我一起分享這前所未有的勝利和至高無上的榮耀了嗎？”
“當然！”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