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還是拒絕?
安梭苛明顯有些猶豫不決。
因為左思表現的太過於自信了,就仿佛篤定自己在這場凶險萬分的精神較量中必然能贏得勝利一樣。
任何智商在線的人都很難不懷疑這其中是否存在著什麼陷阱。
可精神領域恰好是安梭苛最擅長的。
如果他連自己最擅長的領域都要逃避不敢接受挑戰,那又怎麼可能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呢?
簡單來說這就是一個兩難的選擇,無論選哪個都意味著陷入被對手牽著鼻子走的被動局麵。
至於靠硬實力平推,自從見到左思和自己的夢魘複製品短暫的交手後,安梭苛就意識到兩者之間的差距遠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得多。
尤其是一刹那對時間、空間、現實的扭曲,甚至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超越了大部分時空的神,說不定還擁有獨自創造一個時空乃至宇宙的能力。
麵對這樣的對手無論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更何況還有坐在地上咿咿呀呀獨自玩耍看上去十分可愛的小安妮。
幾十名衝上城牆的夢魘試圖將其捕獲,結果不是遭到無形的力場瞬間撕碎,就是被抓住擠壓成一團塞進嘴裡當零食吃掉了。
而夢魘最強大的能力激發人的恐懼情緒……
抱歉,你見過幾個連自我意識都沒誕生的嬰兒會害怕什麼東西?
就算是抓住從眼前爬過的蟑螂、臭蟲、蜘蛛,亦或是某些足以致命的針、刀片、毒藥,他們也依舊敢直接往嘴裡塞。
安梭苛可不會忘記,就是這個外表人畜無害的嬰兒剛剛釋放了可怕的魔法黑洞,把自己製造的夢魘大軍全部吸進去,然後利用近乎無限的引力將其碾碎壓榨成純粹的能量,最後用來強化那個連他都覺得恐怖瘮人的玩偶。
最重要的是,任何旅法師都能從抽象的巨大怪物中感受到來自黑暗虛空的原始物質和混亂法術力。
勝利之神伊洛安斯和欺瞞之神斐納克轉化而成的夢魘聯手居然都打不過。
並且還在戰鬥中遭到對方撕裂和啃食,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出現殘缺。
而這個不知名的魔法造物卻變得愈發強大,甚至產生了一定的智慧,不再完全憑借本能進行戰鬥。
由於這個意料之外的恐怖怪物,導致原本快速解決其他人圍攻左思的計劃徹底破產了。
“怎麼,向來喜歡用恐懼作為標尺來衡量彆人的你,內心之中也會存在著恐懼嗎?
又或者你在逃避著什麼,不敢讓人窺探到自己一直試圖隱藏的最大秘密?
在我看來,真正想要掌握恐懼的力量成為它的代表和具象化,首先就需要直麵自己的恐懼。
據我所知,真正做到了這點的人隻有一個。
他的名字叫做布魯斯·韋恩。”
左思繼續用語言刺激著這位有資格競爭一下“天災”頭銜的夢魘之王,同時快速分析著對方的精神與心理狀態,進而尋找心靈上的漏洞。
不過遺憾的是,由於安梭苛的頭部從鼻子往上開始就是一團也不知道算是頭發還是絲線的東西,並沒有眼睛這樣可以被稱之為心靈窗口的器官,所以想要判斷出他此刻的反應無疑是十分困難的。
而且這家夥跟傑斯·貝連一樣,也在自己內心之中建立起了複雜的心靈防護,想要窺探其思維和記憶更是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那你呢?你直麵了自己的恐懼嗎?”安梭苛用平靜的語氣反問道。
左思笑著回答:“不,我沒有直麵自己恐懼的必要。
因為它早就已經融入進我生命的一部分。
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就接受我的邀請,讓我們來敞開心扉相互窺探一下彼此的記憶。
相信我,你看過之後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畢竟在我的記憶深處,可是隱藏著足以顛覆你現有認知的秘密。”
毫無疑問,這就是赤裸裸毫不掩飾的誘惑。
可越是這樣,安梭苛就越覺得有問題,不敢輕易的答應或者拒絕。
他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這種謹慎正在讓原本建立起來的自信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遲疑和潛意識中的畏懼。
換而言之,從見麵開始交流的那一刻起,兩人之間的心理較量就已經悄無聲息的開始了。
左思正在憑借自己所掌握的心理學知識,不斷對安梭苛發起進攻來瓦解對方的精神防線,然後嘗試著尋找對方的漏洞和弱點。
當然,就算沒找到也無所謂,隻要能消磨和打擊對方的意誌就算是成功。
這也是為什麼一開始就選擇如此強勢出擊,通過各種手段來建立強勢地位的原因。
在心理方麵的較量中,當一個人建立起強勢的地位並獲得認可,那麼其他人就會下意識將自己擺在較低的位置上。
這是智慧生物社會性所決定的。
即便是象征混亂無序的無底深淵惡魔也不例外。
隻不過大多數人都沒有注意到,正是這種無處不在的博弈從簡單到複雜建立起了一係列的人際關係與社會等級。
很多時候誰能成為領導者,而誰又會成為被領導的人,就是這種心理博弈最終結果的直接體現。
不過這種關係並不是固定的,而是無時無刻都在發生著變化。
左思所要做的就是建立自己的心理優勢,迫使安梭苛處在心理上的劣勢。
或許乍一眼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可是一旦兩人同時打開魔法防護進入彼此的記憶,那麼即便是最微小的心靈漏洞也有可能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
就在說話的功夫,左思又一次完成了對自己夢魘複製品的壓製,憑借恐怖的破壞力打碎地殼將其砸進位於地心深處的冥界。
此時此刻在這座城邦外麵廣闊的平原上,已然出現了一個足有上千公裡深的巨大坑洞,滾燙的岩漿如同海嘯般噴湧而出,形成了橘紅色的熔岩巨浪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僅僅是攻擊刹那所產生的衝擊波都堪比數千萬乃至上千億顆核彈頭爆炸的效果。
如果不是小安妮使用自己的能力將衝擊波和岩漿全部吸收進黑洞之中,估計整個城邦連帶裡邊的凡人都會瞬間被從地圖上抹掉。
當然,她這樣做並非是出於善良、仁慈,隻是單純感受到了威脅所以想要保護自己不受傷害而已。
“足以徹底摧毀塞洛斯時空的絕對力量嗎?不得不說,這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難怪伱如此自信,完全沒有把我創造的最強夢魘放在眼裡。”
感受著從腳下大地傳出的劇烈震蕩,還有冥界遭到嚴重破壞後整個世界發出的痛苦呻吟,安梭苛原本平靜的表情終於變得凝重起來。
儘管夢魘複製品並未真的在這恐怖攻擊下被殺死,而是僅僅用了幾秒鐘就恢複如初。
可兩者之間在戰鬥力上的差距已經表露無疑。
雖然安梭苛握著一張底牌,可他已經不確定這張底牌是否能夠起作用。
畢竟既然能夠擊碎凡世與冥界之間的界限,那自然也能擊碎凡間與尼茲神域的界限,甚至是將塞洛斯時空徹底湮滅。
左思則笑著回應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在得知這件事情之後沒有第一時間來找你的麻煩?
因為我從來就沒有在意過這個殘次的複製品。
或者說他壓根無法對我造成什麼威脅。
畢竟金吉塔廈從來都不清楚我的底牌,你自然也無法從他的恐懼中複製出我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你的夢魘並非旅法師,更沒有一顆能夠連接不同時空的火花。
所以那個殘次品能夠發揮出怎樣的力量,完全要看你能支付得起多少相應的法術力。
很顯然,從他的表現來看,你的火花等級還遠遠不夠格。”
“火花等級?!”
安梭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彙。
畢竟大多數旅法師覺醒之後並不像左思一樣,獲得了另外一個旅法師遺留的火花作為輔助,可以通過數字化、麵板化來學習和了解自己的能力。
事實上大多數旅法師對於火花等級並沒有一個精確的概念,也不清楚自己製作地牌後具體究竟能從中獲得多少法術力,更多的是憑感覺。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導致許多旅法師的戰力忽高忽低十分的不穩定。
“嗬嗬,你想要知道這些秘密嗎?
那就接受我的條件,讓我們來一場心靈探險的遊戲。
看看究竟誰能先找到對方的弱點加以利用。
更何況你不是很想要從我的恐懼中製造最強大的夢魘嗎?
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呦。”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左思語氣中帶著非常明顯的玩味與戲謔。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這位夢魘之王進入自己的記憶和心靈後的反應,以及對方是否能夠承受得住如此海量的信息衝擊。
要知道上一個試圖以凡人之身封神的家夥,可是奪取神職後一瞬間被海量的信息淹沒,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控製和進行處理,最終導致了一場可怕的災難。
“你為何從見麵開始就一直在試圖激怒我、引誘我?”
安梭苛顯然並不是普通人,從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半點過於激烈的情緒,而是始終保持著冷靜跟理智。
他就好像一台剔除了所有不必要情感的機器,隻對彆人的恐懼感興趣。
這樣在心靈上無懈可擊的敵人,左思顯然還是第一次遇到。
要知道即便是被戲稱稱作“親兒子”的心靈旅法師傑斯·貝連,在精神穩定性和心理素質方麵也遠不如安梭苛,甚至很容易就會被某些話語挑逗到破防。
可安梭苛呢?
從開戰到現在,無論是占據優勢還是陷入劣勢,他的情緒都沒有任何明顯的變化,就仿佛無論勝敗都無所謂一樣。
這種能把自己摘出來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去觀察和思考的客觀立場,無疑是他最強大、同時也是最可怕的地方。
想到這,左思緩緩收起了手中的劍,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說道:“因為你沒有其他的選擇。
我知道,你已經通過投影凡人的恐懼與噩夢控製了尼茲神域。
說不定天際神克羅芬斯也已經被你轉化成了夢魘。
但是這並不足以改變我們之間力量上的絕對差距。
因為謝納戈斯還活著,克洛緹絲與她所封印的泰坦也沒有消失,所以你無法徹底掌控塞洛斯時空全部的權柄。
這也就意味著你隻能強化現有的規則,而不能改變和創造規則,甚至是直接將我驅逐出這個世界。
而我卻能把這個世界徹底毀掉,將它徹底拖入另外一個維度。
所以擺在你麵前的選擇隻有兩個。
第一個是放棄自己的計劃灰溜溜的逃走,第二個就是接受我的賭局。”
安梭苛低著頭似乎在確認這番話的真實性。
足足過了好幾分鐘,他才微微點了下頭:“好,我接受你的賭局。現在就讓我們敞開心扉來一探彼此內心之中隱藏最深的秘密與恐懼吧。”
伴隨著最後一個字脫口而出,兩人不約而同開始一點一點撤銷身上密密麻麻多如牛毛的心靈防護。
大概十分鐘左右才在同一時間撤銷了最後一道防護。
此時此刻,他們的心靈、記憶和思維對彼此都是完全不設防的狀態。
沒有任何猶豫!
安梭苛直接通過魔法將自己強大的意識投入到左思的內心深處。
結果當他進入的刹那,便立刻遭到了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海量信息轟炸。
要知道作為新非瑞克西亞之父,左思的心靈可是與無數遍布在各個時空、宇宙的爍油造物緊密相連。
雖然並不是所有的造物都擁有直接與他進行聯係的資格,但保守估計每時每刻都有數以萬億計的信息被傳遞過來。
除此之外,左思現在還是艾澤拉斯的監護者、契約之神、魔網的編織者兼魔法之神、巴托地獄第九層的領主與魔鬼親王,以及半個黑暗維度的魔神。
每天向他祈禱、渴望通過獻祭和儀式獲得知識、力量的人簡直多不勝數。
尤其是超時空信標塔建立之後,輻射範圍已經達到了難以計數的程度。
所以光是這些實時傳遞的信息,就差點把安梭苛徹底淹沒,讓理智和意識在一刹那被徹底衝垮。
但好在他再怎麼說也是夢魘之王,能夠瞬間窺探一個世界數以億計凡人的恐懼,然後根據恐懼來編織噩夢。
故而在短暫的失神後,很快憑借對於思維和記憶魔法的掌控,成功屏蔽了所有的外來信息,徑直衝進左思的記憶最深處。
轉瞬之間!
安梭苛就進入到了一望無際的書籍海洋中。
在這個抽象的記憶空間內,密密麻麻擺滿了成千上萬個足有數百米高的巨大書架,每一個書架上都擺放著海量的書籍,光是遠遠的掃上一眼都會產生發自內心的震撼。
太多了!
太龐大了!
他完全無法想象,一個人究竟是如何能夠擁有如此多的知識和龐大的記憶庫。
即便是對於神明來說,這種量級也完全超出了想象的極限。
毫無疑問!
安梭苛現在徹底確認了,左思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說不定是跟尼可·波拉斯和烏金這對長老龍兄弟一樣,都是活了不知道幾千年乃至上萬年。
想要在這樣的地方尋找記憶和隱藏在記憶深處的恐懼,顯然並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
因為這些書架上的書籍都是沒有任何標簽和署名的,隻有親自打開觀看才知道裡邊究竟記錄了什麼。
沒有任何猶豫!
安梭苛直接衝向距離最近的書架,隨手拿起一本便翻開查閱裡邊的內容。
如果發現記載的是知識,無論有多麼珍貴都會立刻丟棄。
因為他很清楚此時此刻在自己窺探左思的記憶時,左思也在窺探他的記憶。
所以絕對不能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些毫無意義的東西上。
可如果記載的是某一段記憶,安梭苛就必須耐著性子看完,然後試圖從中尋找恐懼的線索。
就這樣在這片無窮無儘的書海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花了多少時間,終於找到了一本散發著恐懼情緒和味道的書。
帶著興奮與期待的心情,夢魘之王翻看了書頁。
瞬間!
他的意識被拉入到了一棟居民樓的樓道裡。
在通往頂層天台的樓梯上,坐著一個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背著書包的少年身影,正是兒時的左思本人。
隻不過眼下的他看起來既沒有什麼自信,也沒有任何力量,反而是一臉憂愁驚恐的坐在台階上瑟瑟發抖,手裡則拎著一張打滿紅叉的卷子,右上角赫然寫著醒目的阿拉伯數字——59。
很顯然,這個數字跟恐懼有著非常直接的關係。
安梭苛甚至能夠感覺到,左思每多看一眼這個數字,內心的緊張、焦慮就會增加一份。
而這讓他感到無比的愉悅,就仿佛獵人曆儘千辛萬苦終於發現了獵物。
不過這顯然並不是恐懼的源頭,僅僅隻是一個誘因。
正當安梭苛疑惑真正的恐懼源頭是什麼的時候,一陣從下方傳來的急促腳步聲突然讓坐在台階上的左思原地跳了起來。
下一秒……
他就聽到了一個女人嗬斥聲。
“你個小兔崽子!平日裡上學不好好學習就知道玩!現在考試不及格還不回家?趕緊給我滾下來!”
青少年時期的左思聽到這個聲音,連一秒鐘都不敢停留,迅速從天台的樓梯一路跑了下去,然後被一隻從大門內伸出的手擰著耳朵拖進了屋內。
隨後巴掌扇在臉上的清脆響聲和求饒聲變從門縫中傳了出來。
“這就是你最大的恐懼?!!!!!”
安梭苛整個人傻了眼。
因為在他看來,想左思這樣強大的旅法師所畏懼和害怕的東西必然是強大到無法想象的魔神或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