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菲心平氣和坐下來, 拿劍杵著地麵,掌心頂著劍柄。
她抖著腿斜睨男人,平靜了一會, 這才轉而問黑糖和子小白:“他誰?什麼鬼?”
唐菲的能力肉眼鑒鬼鑒地精, 鑒彆普通器靈都沒問題。可眼前這個男人, 卻給她一種很詭異的感覺, 讓她不太確定, 他到底是什麼。
子小白鄭重地給唐菲介紹道:“這是我朋友, 他是器靈, 失憶了,無家可歸。”
“器靈?”
唐菲有點不可置信地取出一張符擲過去, 貼在對方腦門上,去驗證他的身份。
靈符正在驗證對方的身份, 男人卻把符咒摘下來,一臉茫然問:“這是什麼?”
唐菲氣不打一出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摘下她的符。她忍無可忍,怒道:“……你給我貼上!”
大哥你給點麵子好嘛!!
男人“哦”了一聲, 把符貼回額頭上。他因為沒有靈力加持, 符咒壓根貼不住, 剛貼上就有掉了下來。於是, 他啐了口唾沫在符紙上,重新貼回自己額頭。
然後雙手搭在膝蓋上, 像個小朋友一樣端正坐直,乖乖巧巧等唐菲天師發話。
唐菲:“……”真給麵子。
她通過靈符, 把自己的念力探入男人體內。她發現這個男人不是簡單的器靈,他體內,似乎封存著什麼強大的東西,她就要探尋到根本所在時,一股無意識的衝擊力,將她的彈回了現實。
那股力量很強大。
她上一次見到這麼強大的力量,是在考凡間駕照而自殺的那位閻王身上。
被這麼一反彈回來,她本身也受到影響,臉上瞬間冒了一顆紅腫的痘痘。唐菲一照鏡子,尖叫一聲,趕緊取出何仙仙牌祛痘膏,塗抹在痘痘處。
她塗抹完膏體,痘痘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
她鬆了口氣,又抬眼問帝辛:“你叫什麼名字?是什麼器靈?”
不等帝辛開口,子小白就搶先回答說:“菲菲姐姐,我給他取名叫阿星,他是殺豬刀的刀靈。”
唐菲:“……”殺豬刀的刀靈?
小姑娘一本正經點頭:“對,殺豬刀的刀靈,是不是超可愛?”
唐菲整理了一番情緒,寫了一張便簽紙貼她額頭:“電視機十八萬,你賠。還有,明天我給你接了一個廣告,有人會來接你,拿到錢立刻交生活費,賠我電視買麵膜。OK?”
小姑娘從額頭上摘下便簽紙,說了一聲“OK”,一拍胸脯說:“沒問題,以後家裡的生活費我管夠。”
唐菲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哼一聲:“看把你給能耐的。你快上樓寫作業,我和他談談。”
“好哦。”子小白抱著黑糖上樓前,囑咐她說:“你彆對他太凶,他很可憐很聽話的。”
“知道了,”唐菲不耐煩地對她擺手:“快去寫作業。”
等小姑娘上樓,唐菲臉上神色變得凝重,轉過朝男人走過去,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堂堂紂王,卻在這裡裝瘋賣傻,真的不覺得委屈嗎?”
帝辛將唐菲的手拍下肩膀,一臉嚴肅:“姑娘,自重。”
“……”唐菲拿劍搭上他的脖子,警告說:“帝辛,我不管你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你想在我這裡裝傻充愣,做夢。”
男人起身看著唐菲,一臉迷茫:“唐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眉眼嚴肅:“還裝?你是銅鏡鏡靈,也是殷紂王帝辛。”
帝辛愣了一瞬,反問:“真的嗎?我的名字叫殷紂王帝辛?我有名字?我去告訴丫頭。”
他正要上樓,唐菲又拿劍指著他:“你給我站住。”
帝辛更懵逼了:“唐姑娘,你到底想做什麼?”
她一臉狐疑看他:“你,真的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帝辛一陣歎息,反問道:“唐姑娘,我從前,是個怎樣的人?”
唐菲從他眼神裡看見了渴求和迷茫,也相信他是真的忘記自己是誰了,並非彆有用心的隱瞞。
她收回誅邪劍,在他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一臉平靜說:“你是帝辛,妻子是妲己,而樓上那隻小狐狸是你的女兒。小狐狸能修成人形,並不容易。她母親正到處找她,想撕碎她的身體,讓自己得以重生。小狐狸說,你曾捏碎自己的心臟,化為聚魂珠為她續命。我不知道這些是不是真的,對此我保留意見。也不知道你為什麼存活至今,居心何為,”
“我希望你不要對小狐狸有任何傷害之意,否則,我一定不留情。”
帝辛依然很迷茫,反問:“女兒?她是我女兒?”因為沒有記憶,他對此事毫無帶入感,總覺的有點莫名。
唐菲點頭:“她就在樓上,你有權去告知他真相。”
帝辛覺得沒什麼真實感,他搖頭,一本正經道:“不了。我對她也還陌生,等我們相互熟悉,再告訴她不遲。”
對於妲己要殺小狐狸的事,他醒來時在何仙仙那裡就已經聽過一遍。他有很多事不明白,他也擔心小姑娘知道太多,反而會給她莫名壓力。
帝辛仔細思慮後,決定自己承擔這些壓力。
唐菲見他下了決定,給周慶打了一通電話,告訴對方自己找到了帝辛。
半個小時後,周慶從學校趕來了唐菲的彆墅。
他擱下背包,好好打量了一番剃了胡子和頭發的帝辛,感慨說:“紂王顏值好高啊,和電視裡那些油膩大叔的形象,完全不一樣。這麼多版紂王,怕是也隻有馬景濤那一版,可以和這位真實的紂王媲美。”
唐菲拿手指彈了一下他的腦袋,說:“讓你來不是垂涎紂王顏值的,我讓你來,是看看有沒有辦法,讓他恢複記憶。過幾天博物館展覽和《華國寶器》錄製,都得需要他。”
周慶取出一本《蜀門密集大法》,戴上眼鏡,往手指上啐了點唾沫,開始翻老舊的紙張。他一邊翻,一邊說:“女神彆著急,我翻一翻。”
唐菲去廚房為周慶切了一盤水果,對方還沒來得及吃,就被帝辛給兩口吞光。
唐菲:“??”
恰在此時,彆墅門鈴被摁響。唐菲摁下開門按鈕,沒一會兒,秦驍提著兩桶炸雞和一袋精致的包裝盒進了屋。
他暗自盤算著,這個點大概是子小白休息或者做作業的時間,黑糖要保護小姑娘,一般是24小時貼身守護。
所以他這個時間點上門,一定是和唐菲“孤男寡女”。
漫漫長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當然會乾一點快樂的事。譬如一起盤腿坐在沙發上,一邊吃炸雞,一邊看美國大片。待到合適的時候,他取出一盒何仙仙祛痘麵膜,把女孩哄得開開心心。
然後女孩就可以陪他通宵吃炸雞,通宵看大片。
這麼一想,秦驍覺得特彆快樂。
然而,等他進屋後,所有的快樂都被某戴眼鏡的小鮮肉,和某嚴肅臉吃果盤的男人給打得煙消雲散。秦驍拎著炸雞和禮物走進來,一臉委屈地問唐菲:“菲菲,咱們不過是才兩天沒見,你就有彆的狗了?他們是誰?”
周慶抬眼看見秦驍,和他打招呼:“嗨,秦總你好,我叫周慶,蜀省蓉城青山蜀門觀,第118代傳人,醜鼻子道長。也是A大在讀學生,周慶!秦總,我道觀收留了很多遊魂野鬼,他們閒著也是閒著,你可以考慮請他們拍綜藝,特效都不用做了。”
“你跟我談生意?嗬嗬,彆跟我談生意,我不上班的謝謝!”秦驍冷嗬一聲,轉而看向正在擦誅邪劍的唐菲:“他們是誰?說好的我們要做一輩子的朋友,你卻背著我在外麵有了彆的狗。嗬,女人。”
唐菲麵無表情指著周慶和帝辛,給他介紹說:“這位,是醜鼻子道長,市長安排給我的搭檔。這位,是殷紂王帝辛,武王伐紂封神榜裡的那位。”
介紹完,唐菲上了樓。再下樓時,她臉上貼著麵膜。
秦驍抬眼去問敷著麵膜從樓上走下來的女人,問她:“紂王?就那個挖了原配雙眼,把小妾丟蛇坑,把大臣放在鐵柱上燙,挖了自己王叔七竅玲瓏心的紂王?”
唐菲一邊拍臉上精華,一邊點頭說:“對,是他。”
“……”秦驍起身,走到樓梯前,對她說:“你怎麼把這麼個暴君給招到家裡來了?你不怕他弄死你?就算他是小白的爹,你也不能把他放家裡來啊。參考小白那個媽,親媽啊,生生把她撕碎,可怕不可怕?古代人都可怕。”
他話音剛落,正在往嘴裡送炸雞的帝辛,轉過身,麵無表情對他說:“我聽見了。”
秦驍一抬眼,發現自己帶來的兩桶炸雞居然被他吃的一個不剩。最後一根炸雞腿,帝辛正要往嘴裡送,秦驍立刻抬手阻止:“你給我停嘴!那是我和菲菲宵夜!”
帝辛半點沒有停嘴的意思,“嘎嘣”一下,把最後一隻炸雞腿連骨頭帶肉,全咬碎吞進了腹中。
秦驍抬手扶額,低聲道:“菲菲,我憂鬱了。”
就在他扶額感慨的瞬間,帝辛又拆開了秦驍帶來的禮物包裝盒,取出一張麵膜撕開,學著唐菲的樣子貼在了臉上,又學唐菲,拿油膩膩的手去拍打麵膜精華。
唐菲走下樓梯問秦驍:“你來我這邊通宵看電影,不僅自帶夜宵,還自帶麵膜?”
秦驍“臥槽”一聲衝過去,從帝辛臉上抓下麵膜,咆哮:“這是我拿攢了好久的零花錢給菲菲買的何仙仙祛痘麵膜!你居然!你居然!”
唐菲震驚了:“!!什麼??祛痘麵膜!”她衝過來,趕緊把剩下的四張麵膜收好。
秦驍手裡托著被帝辛用過的祛痘麵膜,上麵還沾著男人手上的油膩。他痛心疾首地貼回了帝辛的臉上,欲哭無淚:“你知道這麵膜多少錢一張嗎?你個暴君,你個色狼!”
被罵色狼的帝辛的一臉無辜,繼續敷麵膜:“??”他乾什麼了?他怎麼就變成色狼了??
秦驍一臉生無可戀地挨著周慶坐下:“我自閉了。”
埋頭翻典籍周慶:“我也自閉了……祖師爺為什麼不給典籍做個目錄,害我找半天。偶像,我找到方法了。”
他指著某一頁的手寫毛筆字體說:“這裡記錄了解封他記憶的方法。”
秦驍和唐菲同時湊過去看,毛筆手寫字體很潦草,他們壓根看不懂。唐菲問:“這上麵,寫了什麼?”
周慶看了一遍,皺著眉頭說:“奇怪啊……”
唐菲疑惑:“怎麼了?”
周慶捏著下巴沉默了半晌,解釋說:“封存記憶的秘法,按理說不該是器靈有的能力。還有,他這個器靈的能力,完全超過了典籍記載。一般的器靈,雖然比地精能力強一些,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樣混跡人群,可他們畢竟不是人類,還是有很多禁製的。譬如不能吃凡間食物,在與普通人類接觸一段時間後,就必須回到寄居的靈器裡休息。可是,這位帝辛大佬,都離開銅鏡這麼久了,居然沒有一點不適感,還吃了這麼多炸雞腿。”
聽完他的話,三人一起抬眼去看帝辛。
秦驍一臉真誠問他:“大哥,你就沒有不舒服嗎?”
帝辛打了個飽嗝,搖頭:“飽,很舒服。”大概是消化不良還是怎麼的,他居然放了個屁。
唐菲:“……”
秦驍:“……神經病啊,你堂堂紂王,放屁真的好嗎?你上朝的時候也這樣嗎?怪不得你的大臣都叛國了,攤上你這麼不分場合放屁的王,能好好上班嗎?”
周慶卷起手放到唇邊輕咳一聲,一本正經解釋說:“講道理,器靈不會放屁。器靈不能吃凡間食物,是因為他們雖然可以偽裝成普通人,但始終隻是魂魄,沒有臟器這些東西。器靈不能吃凡間食物,當然也不可能放屁,所以我覺得他是假器靈。”
唐菲想到什麼,說:“小狐狸說,當初帝辛為了救她,捏碎了自己心臟化作聚魂珠,自焚而死。按理說,帝辛的確已經沒有了身體,那現在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