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雎閉門謝客,在家待了幾天,自然是做給所有人看,“餓”了十天的虛弱,總得要一點修養的時間。
等再次打開院門出來的時候,邯鄲的風雪依舊沒有停。
趙政今日穿的一件嶄新的小棉襖,周宥給買的,也不知道周宥怎麼從範雎的一些物資所需推測出範雎可能養有一個小孩,就隨帶購買了一些兒童用品,周宥現在的反常讓範雎有些心驚膽顫,跟個金主爸爸一樣。
倒是沈束,驚訝一隻鬼居然也能有兒子,範雎當時差點沒雷得焦黑。
趙政身上厚厚的衣服,脖子上還圍了一條好看的密不透風的圍巾,穿得太多,走路跟一隻搖擺的企鵝,連手都有些伸不出來。
不過在風雪中吐著白氣,一點都感覺不到熱。
搖搖擺擺地,手上提著籃子,裡麵裝了一些路上吃的水果。
範雎現在身體內跟長了反骨一樣,趙國人要看他們生活的慘淡,他偏要讓所有人無法得逞,讓他們知道,他們過得悠閒著呢。
這兩天,範雎也想通了以前的一個疑惑,在得知沈束的地母金霞冠的來曆後,範雎想了想,以前周浩和那個會剝皮占屍的凶手,若說是因為注入了R源而被感染,那麼他,周宥,沈束並沒有接觸過R源,又是什麼原因導致的感染?
從看到了沈束手上的地母金霞冠,範雎就有了猜測,地母器皿來自地底,長期受白霜侵蝕,所以接觸地母器皿也是有一定機率被感染的。
沈束很可能就是因為他爹將地母金霞冠從國外寄回來,他親手接收,打開觀看的原因而感染。
周宥和範雎則可能是因為接觸了那名叫達蒙之盒的地母器皿而感染。
到目前為之,這是範雎能分析出的最有說服力的理由。
以及還得到了一個新的常識。
那個剝皮占屍的凶手最後占用的是護士蘇麗的身體,蘇麗死在了周宥的彆墅。
十多天過去了,無論是蘇麗的家人還是單位,應該都已經報警。
但警方並沒有查到周宥他們頭上,這很奇怪,因為周宥他們是在醫院大門口將蘇麗弄暈帶走的,醫院門口的監控肯定少不了。
以警方辦案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
唯一的解釋是,通過周宥和沈束被鼠群困在車裡時,兩人的手機突然都沒有了信號而無法求救,推測出,白霜感染者或者地母器皿在暴露或者激活時會散發一種未知的磁場之類的東西,讓現代儀器無法捕捉到。
周宥在醫院門口點燃過邯鄲宮燈讓蘇麗陷入昏迷,或許正是因為此,醫院門口的監控根本沒有周宥他們存在的證據,導致警方完全沒有將疑點懷疑到周宥他們身上,畢竟他們從來沒有任何的可能的交際。
這兩天的靜養,收獲還挺不少。
邯鄲城的街道上,範雎牽著提著籃子的趙政,周圍的人形色匆忙,巡邏的士卒也多了不少,臉上顯得疲憊,焦慮和擔心。
時常能聽到邯鄲百
姓的辱罵聲,代地李牧,不知王恩,竟然要反了。
傳得沸沸揚揚,這種事情隻要有一個點,就會一傳十,十傳百,然後像這雪花一樣,快速的在整個邯鄲飄。
那可是李牧,擁有大量的軍隊和代地的好馬,李牧經營代地三十年,不知道將那裡經營得如何的固若金湯。
邯鄲百姓有所擔心也是理所當然。
所以不管那位趙王相信還是不相信這流言,已經是滿城風雪卷地的局麵。
範雎淡淡地說道:“起風了呢。()”
趙政疑惑,不是一直在吹風嗎?夾了雪的風。
他原本以為要受寒的,結果現在哪怕直接踩在雪上,走在風中,居然一點都不冷。
趙政:仙人,我們要吃點水果嗎??()_[(()”
哈哈,他籃子裡麵全是漂漂亮亮的水果,光是聞著都老香了。
範雎點點頭,旁邊正好有一個茶館,去坐一坐也好。
範雎剛才坐定,趙政拿起一香蕉,剝開,在周圍的人奇怪的目光中喂進小嘴。
又甜又香。
趙國連芭蕉都不產,更彆說香蕉了,再說芭蕉也就細小得兩手指粗,哪裡見過這麼大的香蕉。
這時,茶館外一衣衫襤褸的老者路過,或許是小二覺得這老人擋了他們生意又或者其他原因,一把將老人推倒,罵罵咧咧了幾句。
周圍的人也是看熱鬨,似乎早已經習慣,冷漠地各做各的。
範雎覺得這邯鄲更冷了一些。
老者正要艱難地爬起來,這時一雙手將他扶住。
範雎:“老丈,你們邯鄲的人這麼不尊老的嗎?”
老者一臉的疑惑。
範雎繼續道:“在我們秦國,你這樣歲數的老者,官家都會派放這麼一根鳩仗,扶著鳩仗走。”
“持鳩仗者,走在路上,無論馬車還是行人,都必須給其讓路。”
“持鳩仗者,即便見了貴族伯爵,亦可不行跪拜之禮。”
“持鳩仗者,若家有兒女不孝,報官必重罰。”
“持鳩仗者,可做酒類買賣,而不賦稅。”
範雎看向那推人的小二:“若是被這樣的人欺辱,嘖,這人的手怕是要直接被剁掉以作懲戒。”
那老者聽得眼睛都紅了。
人老了,無用了啊,被人欺辱的日子過習慣了,原本以為也就這樣了。
結果,世上居然……居然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那個他們憎恨的秦國,秦國的百姓,秦國的老人居然如此受善待嗎?
周圍的人也一臉震驚和迷茫,做了一輩子的趙人,前兩天才知道活得不如秦國的驢,如今秦國,連老人都能如此被善待?
範雎其實也沒有胡說八道,但是吧,這樣的律法是在漢朝時的法令的規定了,尊老愛幼,華夏美德,可不僅僅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它真是幾千年前就已經寫入法令裡麵的。
範雎這麼說,可不就是因為這個時代信
() 息傳遞差,這些趙人哪裡知道秦人是怎麼生活的。()
主打一個信息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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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政小胸膛都挺了起來,這小孩倒是當了真,也不知道等他回到秦國,看到彪悍得還不如趙國的秦國風氣,得有多大的落差。
範雎和趙政點了一壺茶,整個茶館的其他人居然連大氣都不敢出,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就是感覺有些抬不起頭來。
這茶喝得一點都不熱鬨,範雎本以為這次出門,有人來找茬。
喝完茶,又逛了一會,倒是遇到了一件殺頭的事。
有一行楚國刺客居然行刺趙王失敗,現在被捕,正在當街砍頭。
熱鬨得不得了,看熱鬨的圍了好幾層。
範雎也是驚訝,楚國刺客行刺趙王?
是了,趙王在考慮出兵幫助燕國退楚,如今範雎將養馬術已經交出去了,這群膽大得難以相信的楚人居然將注意轉移到了趙王身上。
根據周圍的議論,趙王今日在邯鄲台看歌舞,結果就遭遇了這麼一場突如其來的刺殺。
斬首台上,一共五六名刺客,估計其他的已經身死當場了。
這時有人被帶來。。
正是楚國公子熊,公子熊眼睛都是濕潤的紅色。
範雎也有些感歎,這野小子不好好地學麥兩熟,安排人刺殺什麼趙王。
邯鄲之圍時,楚國曾經出兵幫趙國解圍,所以公子熊在眾質子中,在邯鄲的日子算是好過的了,但楚國幫趙國解邯鄲之危,現在趙國卻出兵打他楚國,所以應該多少有些氣憤,腦子一上頭,就刺殺唄。
當著公子熊的麵斬首這些刺客,趙國人應該是在給楚國人一些敲打。
公子熊的眼睛紅潤得厲害,他的到來,讓那些楚國刺客也抬起了頭。
但這些刺客都是笑著的,就那麼看著公子熊,大聲的道著:“
我楚國男兒,可哭父母,哭君王,哭國破和家亡,但絕不能在異國他鄉流一滴眼淚。”
竟有一種為信仰而死的豪邁,報國為家,以鮮血為燃薪,雖死而無憾無悔。
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生在和平盛世的人,可能永遠都無法理解吧。
借此頭顱以明誌,壯誌哪怕血未乾,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身在敵人前。
“刷”腦袋落地。
公子熊堅定地握緊了拳頭。
範雎捂住了趙政的眼睛,結果這小孩偷偷地透過範雎的手指縫觀看。
範雎感歎,這就是六國爭鋒的豪邁和血性嗎?
無論敵我,都有一種生死兩昆侖的悲壯之感。
範雎原本是想在街道上瞎逛,多出出被關這十天的惡氣的,但此時,不知道為何竟沒有了心情。
百姓苦,天下皆苦,他又何必為難這些本就生活在苦難中的人。
回去的時候,倒是遇到了帶著褚太平的褚夫人。
褚太平差點沒有認出此時的趙政,伸長了腦袋看了半響,這才開心地對著趙政一個
() 勁招呼:“咯咯咯”,“咯咯咯”!
趙政:“……”
呀!這小孩怎麼回事?他穿得像隻大肥鳥,又不是小雞,一個勁“咯咯咯”乾什麼。
趙政跑了過去。
褚太平的病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所以範雎十天前就給褚夫人說過,不用再送來。
褚太平用凍得有些紅的小手,摸著趙政的小棉襖和圍巾:“你這衣服也太暖和了,走路像隻搖搖擺擺的小雞。”
趙政臉都黑了:“你這幾天沒來,都沒吃到我們新弄的燒白,回鍋肉,宮保雞丁……”
範雎發現,趙政這小孩對吃的方麵的東西記憶力好得驚人,什麼菜名水果名,他就說了一次,趙政就能記得清清楚楚。
褚太平饞得直流口水:“這不是你們被關起來了麼,我想去也進不去。”
光聽菜名,他都實在忍不住了。
掉頭就往褚夫人那裡跑,兩個仆人趕緊跟了上去。
“娘,我有病,得送我去仙人那看看病,不然好不了。”饞病鬼褚太平如此道。
範雎帶著趙政回去的時候,趙政還樂嗬得不行:“褚太平擦口水的樣子太搞笑了。”
“他這兩天沒來和我一起玩跳格子,一起看動畫片,我還有點想他了。”
小孩子多少是有些貪玩的。
這時路過大道旁的一巷子口,巷子裡麵擁擠著不少流浪的小孩,在那裡躲避風雪。
邯鄲城中,這樣的孤兒不少。
其實,戰爭年代,哪一座城池都有這樣的存在。
範雎對趙政問道:“你覺得他們可憐麼?”
趙政沉默了,並不回答。
過了半響才小聲道:“可他們是趙人。”
趙人都該死,雖然他知道餓肚子的日子太難受了,這些人甚至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比他以前還不如。
範雎說道:“但是褚太平也是趙人。”
趙政愣了愣,似乎他以前並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想了想:“那不一樣。”
但怎麼不一樣又說不上來。
褚太平雖然是趙人,也是個討厭鬼,吃得也多,每次他瞪褚太平,這孩子居然還假裝看不到,腦袋直接埋碗裡麵,小心思多著呢。
但……但也沒到該死的地步。
明明……都是趙人。
範雎說道:“等哪一天你覺得他們可憐的時候,就將他們都變成秦人吧,那時你就不用糾結他們是不是趙人了。”
趙政都愣住了,然後眼睛都亮了起來,是啊,他為難什麼,隻要把褚太平變成秦人,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趙政牽著範雎的手:“這些小孩是有點可憐,餓肚子可難受了。”
等範雎回到秦國質子府時,晉夫人正帶著晉瀾在那裡等著。
這兩天範雎閉門不見客需要修養,她自然沒上門打擾。
範雎沒說什麼,他收了晉夫人的錢,做事自然得有始有終
。
倒是晉夫人有些擔心,畢竟趙王隨便找了個理由就將人關了十天。
正不知道如何開口時,範雎說道:“聽說晉夫人經常和宮內的夫人走動,不知道能否見到趙王最近最寵幸的新夫人?”
晉夫人先是一愣,趙王的新夫人?
趙王自從和那娼妓勾搭上後,就再沒有立過什麼新夫人。
難道問的是那娼妓?
那娼妓雖然受寵,但也沒人將她當回事,宮裡的夫人哪一個不是背靠家族,哪裡是一娼妓能比的,即便趙王再寵她,也不過是一時罷了,趙王心裡定是有計較知道輕重的。
那娼妓也是好笑得緊,經常笑著臉想往她們一群夫人裡麵擠,見誰都笑嗬嗬地想要親近,但終是沒人理會她而已。
晉夫人一臉疑惑,為何突然問這麼一個不起眼的新夫人?
範雎說道:“若是方便,還請夫人幫忙帶一句話,就說我手上有她最想要的東西。”
至於是什麼東西卻沒有告訴晉夫人,因為若被晉夫人知道了,晉夫人必死。
那娼後得勢後,必定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她所懷的兒子是通過服用挖掘自地底的“鬼胎”蘑菇,可無夫產子,從某種程度上講,她的兒子根本不是趙王親生。
這個秘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必定會想法設法消除一切知道該秘密的人。
範雎可以逃跑到秦國,但晉夫人是跑不了的。
範雎想著,娼後不想讓人知道其中秘密,自然巴不得範雎逃得越遠越好,遠離邯鄲,說不定這娼後能成為範雎歸秦的重要關節。
他自然要上心一些。
晉夫人答道:“若僅是帶一句話,倒不難。”
雖然沒弄懂情況,但她也拒絕不了,她還得靠範雎幫她兒子治病。
再說,這一句話裡麵,也並沒有半點不妥的地方。
範雎說道:“有勞了。”
告彆後,進院子,今日風雪大,不能在院子呆了。
讓趙政和晉瀾在房間內看動畫片,範雎看著窗外的風雪:“風雨欲來,能不能成功,就看曆史上關於趙王偃的評價正不正確了。”
若趙王偃賢明,那些謠言自然動搖不了他。
但若趙王偃心思狹隘,那些謠言就會化作毒蛇,不斷啃食他對李牧的信任。
……
公元前255年,邯鄲勵冬,大雪不止。
趙王偃三召李牧回邯鄲,李牧皆不應,皆時,匈奴南下,搶劫牲畜,代地奮起抗擊,才將匈奴拒於趙國國門之外。
而邯鄲卻蒙上了一層化不開的陰影,邯鄲城還如以往一樣熱鬨,但不知道為何,所有人心中都多了一絲沉悶和擔心。
聽說趙王震怒,還砸了杯子。
朝中也有大臣謀士給出了建議,一份詔書出了邯鄲,向代地而去。
令邊將李牧,出兵楚國,助燕退楚。
李牧應王詔,開始調兵遣將。
並未等到養馬術的驗證,趙國就出兵了。
最高興地莫過於燕國子丹,他燕國之危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