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宥將照片放大,認真的看著。
一開始他都以為自己看錯了,又去周浩的社交賬號翻了翻,在周浩的朋友圈找到一張範雎的照片進行對比。
這才能夠確定,他修複的老舊照片上的這人就是範雎。
……
半小時後,大學一空無一人的教室。
沈束接到周宥的電話就趕了過來。
周宥正將打印出來的照片用磁釘貼在黑板上,然後用筆連著線。
“那隻鬼召喚的小孩在這張照片裡麵,說明鬼和那小孩認識。”
“小孩和範雎在同一照片中,說明小孩和範雎認識。”
沈束使勁點點頭:“然後呢?”
周宥看了一眼沈束,這家夥隻吃飯不長腦子:“所以說明兩件事。”
“第一,那隻鬼和範雎認識。”
“第一,那隻鬼是這張照片中的某一人。”
沈束張了張嘴:“鬼哥小日子過得還挺不錯。”
然後靈光突然一閃:“所以範雎真的死了,他死後到了下麵,認識了鬼哥他們,看看,都坐一起吃飯了。”
“宥哥,我們是不是應該給範雎燒點紙錢什麼的,他死了這麼久,也沒見有什麼親人找他,我估摸著他生前家庭比較複雜,你聽你那便宜哥說起過他以前的情況嗎?”
周宥心道,這他如何知道,範雎那人高傲得每次從他身邊路過都隻用眼角看他,讓人晦氣得很,還不如那隻鬼有人情味,他為什麼要去了解對方。
這時,外麵有不少學生路過,瞟了一眼教室裡麵,一臉的疑惑,他們學校有偵察科之類的專業嗎?
沈束又和周宥扯了幾句:“宥哥,照片裡麵的這些餐具我怎麼看著有些眼熟。”
周宥心道,能不眼熟,他親自買的,沈束幫忙搬運的,所以他才肯定那隻鬼一定是這照片中的某人。
照片中一共其實也沒有幾人,而且再區分年齡段,從那隻手的大小排除一些,就更沒剩下幾個懷疑對象了,會是誰?
沈束也在猜測著:“我們和鬼哥經曆了這麼多事情,也算是朋友了吧,結果鬼哥每次都隻露一隻手,長什麼樣都不讓我們知道。”
“我原本以為鬼哥以前死得比較慘,麵目全非什麼的,所以不方便見人,但我看照片上這幾人,長得也沒有一個恐怖的。”
又叨了一陣,沈束這才想起,他也有事情找周宥,打開手機點開一則新聞:“宥哥,你看看這個。”
新聞上,正是那則溪邊柳樹掛屍的新聞。
都推測是凶手太過變態,殺人後還用利器將人的胸膛貫//穿,然後用柳枝穿過胸膛掛起來。
手段之殘忍,心理之扭曲,引得社會動蕩。
新聞上的照片打了碼,隻看到幾個吊起來的模糊人影,光是這樣就已經挑戰人性承受程度了。
沈束:“死得這麼詭異,會不會和白霜感染者有關?”
“也隻有白霜感染者發起瘋來,癲狂的程度讓人難以想象。”
周宥接過手機看了看,突然道:“動物會因為R源感染,植物會不會?”
都猜測是利器貫//穿胸膛,然後用柳枝串上去的,但有沒有可能,並沒有所謂的利器,而是直接被那柳枝刺成這樣。
但那小溪一路上都是這樣的柳樹,為何隻有這麼一棵殺了人?
沈束都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要不我們去看看?”
周宥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沈束,沈束這人好奇心雖然重,但他慫,膽子也小,明知道有危險還趕著去?沈束隻是好奇心強又不是傻子。
沈束也抓了抓腦袋,他怎麼就直接吐出這麼衝動的話了,就像沒有經過任何思考直覺地做出的決定。
他要去的地方,應該很危險才對,就像上次的鼠群。
結果,周宥點了點頭:“帶上那隻地母金霞冠。”
沈束直接將運動大挎包轉到身前:“帶著呢,從不離身,我想著我和鬼哥關係這麼好了,要是遇到點危險,他應該會伸出援手。”
他以前的挎包是騎摩托的小挎包,現在為了方便放這青銅冠,換成了個大運動挎包。
青春期的少年,背這麼大個包,倒有些運動高中生的感覺。
現在交通方便,國內行的話,坐飛機也就幾個小時的時間,不出意外,他們明天就能回校,並不會影響什麼。
周宥和沈束買了機票,趕往事發點壽春,曾經的楚國國都。
他們也隻能坐飛機,因為周宥那個奇怪的怪癖,他無法進隧道或者進地下。
此時,範雎那裡,正找了一些繩子將那塊奇怪的黑石綁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的……憤怒。
範雎抓抓腦袋,應該是錯覺。
而等晚上的時候,範雎再去看那塊石頭,石頭上的繩子居然被掙脫了,而且石頭有三分之一都埋進了地裡。
範雎震驚,這石頭真的是活的,能夠移動,就像地下的地母文明,而且正準備逃跑。
這可不行,這麼珍貴的研究材料。
範雎花費了一些力氣,將黑石推進了房間,囚//禁起來。
想了想,還不夠,搬上了床,不僅僅用繩子再綁了一次,晚上他還得壓著睡,就當床板得了,反正這石頭也奇怪的並不冷,反而有點點溫熱,免得第一天就不見了。
趙政看到津津有味,這塊石頭仙人還給它洗澡,洗得乾乾淨淨,上上下下都洗了,那些夾縫都洗得漂漂亮亮。
夜晚來臨,範雎像以往一樣洗漱完畢,看了看外麵誘惑得他已經快要忍不住的白霜,夜晚人靜,總會不自覺地去想白霜洗禮。
然後早早入睡。
不同的是,今晚身下的床板換成了一塊研究材料。
黑夜夢境,十分模糊的夢境。
範雎似乎感受到了什麼。
憤怒,憤怒,屈辱,屈辱。
黑暗,黑暗。
銀發,玄瞳。
夢境中,範雎似乎壓著的不是一塊石頭,而是一隻銀發玄瞳的魔鬼。
此時的魔鬼一臉憤怒,但身體僵硬,動彈不得,似乎還在嘀咕著什麼,以後一定要狠狠壓死對方,血誓,一句又一句的血誓。
壓回來,壓死他,壓死這個膽大妄為的人類。
以及白霜在彌漫,這銀發玄瞳的魔鬼全身似乎都侵濁在濃密的白霜之中,被包裹被侵蝕,被掠奪著什麼。
範雎是被奇怪的夢驚醒的,等他醒來後就更奇怪了,他壓著的那塊黑石在向外冒白色的煙霧,十分的濃烈。
範雎身上都被纏繞很多,跟變成了一覆蓋白霜的霧人。
範雎瞬間手腳都冷了,白霜洗禮!
因為知道白霜的危害,因為知道白霜帶來的威脅,所以範雎哪怕內心已經到了渴望白霜的極限邊緣,但依舊能堅持忍受著,不接近白霜半步。
他謹慎小心,但他沒想到,一塊石頭,也能往外麵冒白霜,而且濃密程度比挖坑還厚,這估計得挖很深很深的坑才能達到這樣的程度吧。
範雎是驚恐的,什麼挖心自食,什麼斷手殘肢的畫麵開始在腦海中重複,白霜感染會讓心理扭曲,極可能做出瘋狂到難以想象的行為最後死亡。
而且,範雎已經開始感覺到頭腦開始發脹,一種內心深處從未被觸及的陰暗在迅速地被激活,擴散,占據和吞噬人性。
它,會讓一個正常人,變成惡魔。
白霜洗禮開始了。
範雎的驚慌可想而知,幾乎是第一時間,範雎手忙腳亂地去拿青銅盒子。
他記得以前他呆在青銅盒子的盒子世界時,點燃的邯鄲宮燈對他就無效了,也就是說隻要他進入盒子世界,說不定能屏蔽掉一些異常現象。
還好,他一直將盒子藏在床上,很好碰觸到,因為範雎覺得哪怕幾步路都已經變得十分艱難了,他都無法預料,這麼幾步路後他會變成什麼。
在範雎拿出青銅盒子時,那黑石似乎驚訝地晃動了一下。
範雎現在的狀態根本不知道周圍任何情況,他已經陷入了白霜帶來的隻有他自己的自我世界,唯一的自救的信念就是進入盒子世界。
人在最危險的時候,會本能的自救,每一個人自救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還好,他的本能讓他極快地進入了盒子世界中。
耳語聲,瘋狂的耳語聲,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的耳語聲。
還有盒子世界走廊周圍的6000扇門,它們開始虛幻,倒影出無數的虛影。
範雎現在的狀態,估計跟吃了毒蘑菇一樣,已經渾渾噩噩的了,真實和虛幻之間,似乎有自己的意識,但似乎又沒有。
在走廊末端的鏡子中,周宥正在酒店的大床上睡覺。
周宥和沈束到了目標城市後已經天黑了,於是定了酒店居住。
窗外的月光照射在鏡子上,反射
在周宥的身上。
周宥結實又強壯的身體,像一重物一樣躺在床上,將床墊都壓下去了一個凹,四肢打開,朝上平躺,跟熟睡的大狗。
整個房間,安靜得隻剩下呼吸聲。
這時,一隻手臂從鏡子中伸了出來,就那麼摸進了被子中,然後一把抓緊!狠狠地死死地抓住!
周宥整個人像蝦一樣弓了起來。
眼睛睜開,瞳孔巨大。
不可思議,無法想象。
鬼……鬼抓雞!
那鬼他媽的不僅僅是窮鬼,惡鬼,他媽的簡直是一死變態色鬼。
伸手趕緊去扒開。
但抓得太緊,糾纏了一會花了些力氣才弄開。
周宥臉黑得跟鍋底,這鬼瘋了,本性暴露了。
拳頭按在鏡子上:“滾出來。”
盒子世界,範雎也是瞳孔巨大。
他醒了,特彆的清醒,什麼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完全沒有了,從未有過的清醒。
但他此時寧可直接昏迷過去。
他終於知道,白霜能讓一個人瘋癲到什麼讓人難以想象的程度了。
太變態了,他都想給自己一拳頭,打死自己得了。
他以前最多也就感歎一聲,周宥這小子居然長大了,高高大大的,也英俊威武了一些,和以前那小流氓樣子頗有些差異。
但也從未想過靠近或者甚至多想過要接觸對方一下,周宥從小活得就像他不可觸及的世界的人,富有,任性,有很多愛好興趣,可以不顧及一切地以自我為中心活著,活得自由自在,和他完全不一樣,他除了學習幾乎不能有其他任何興趣愛好和自己想要的,不是不喜歡,而是條件不能,估計很多人是無法理解的。
就像他第一次去城裡的高中,那些嘲笑他的人說的一樣,他就是在靠學習改變人生,這是他唯一的途徑。
他很小的時候就懂這個道理了,所以那些嘲笑才能真正的刺入他的內心。
所以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富家的大少爺周宥時,才會覺得對方那麼刺眼。
真的僅僅是刺眼嗎?
在他高傲地用麵具麵對對方時,內心多少是有些羨慕的,那時那個年齡的自己,隻是不想承認而已,隻是覺得世界太不公平而已。
第一次看到周宥的那一刻,才讓範雎看清,他的生活有多麼的糟糕,那高築的高冷的自尊被粉碎得麵目全非。
這就是那個時候的真正的範雎,或許是因為年齡的原因,那時候特彆在意這些,現在因為白霜的原因,倒是讓範雎回味了一番那時的滋味。
白霜給人帶來的恐懼,第一次讓範雎感覺到了可怕,它能讓人隱藏在心底連自己都不知道的黑暗麵如同山海決堤一樣爆發出來。
白霜太可怕了。
範雎滿臉漲紅,手上似乎還保留著那熾熱之感,他想死,真的,讓他死了或許就不用這般承受自己的無恥卑劣和變態。
倒是眼前的鏡子變大了
很多,足夠允許一個人穿過去的寬度。
範雎都是顫抖的,隻需要將腳一邁進去,他就能回到現代了。
他最近每日的渴望,不就是這個。
但他更清楚一點,他現在跨出去,一定會被周宥打死。
周宥那大塊頭,正安撫著他的小弟,然後一臉漆黑地在鏡子前等著。
範雎特彆有一種生無可戀之感,甚至覺得哪怕真的因為白霜變得癲狂也好,至少記不得自己乾了什麼。
滴滴答答,時間超過了三分鐘。
如同範雎以前預料的那樣,白霜洗禮能讓鏡子變大,能增加他呆在盒子世界的時間。
如今看來的確證實了。
周宥看鏡子半天沒有動靜,被子一揭,直接鑽進被子繼續睡覺。
自然沒有真睡,他等著那色鬼再次作案。
原本上次鼠群圍攻的事情後,他都將這隻鬼當兄弟了,結果,兄弟對他有那麼一點可恥的想法,不對,都直接對他出手了,趁他睡覺的時候,抓……抓……雞。
抓得都不肯放手。
到底是有多渴望,多想要,多喜歡他,才會忍不住那般不顧一切。
腦子好亂,兄弟也不行,他得好好和對方講講道理,他喜歡的是那種西方的大波浪,沒胸沒屁股的不行。
以後再也不隻穿一大褲衩在鏡子麵前晃悠了,他怕兄弟忍不住誘惑直接上手。
此時範雎差點哭了,一步之遙,他明明可以回到現代的,但他又自己將這扇門給“堵”住了。
他以後可怎麼有臉麵對。
哀歎。
或許是白霜洗禮過後,範雎能聽到的盒子世界的耳語更加清晰了一些。
有什麼聲音在他耳邊低語著,述說著。
在牆壁上,又一麵新的鏡子出現了。
鏡子裡是奇怪的畫麵,像是沙漠,沙漠裡麵立著無數的高如山嶽的單擺,那些單擺有規律的晃動著,形成了一扇門。
在門的下方……靠著一個孤獨的人。
巨大單擺形成的門的兩邊的石柱上,有兩行漢字?
“拒神之門,神人勿進”。
寫的應該是這麼幾個字。
好奇怪的地方,好奇怪的場麵,世界上,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國內還是國外,應該沒有這樣的地方,那麼新鏡子裡麵到底是哪裡?
更奇怪的是,那拒神之門下孤獨的人手上也有一個青銅盒子,他正將青銅盒子舉起,然後投入了一個黑色的漩渦之中。
範雎張了張嘴,他不由得想起了今天看到的來自地母文明石板上的圖案,那石板上的圖案中,有一青銅盒子從黑色漩渦出現,劃破厚厚的岩石層,落於地底,然後被一黑影拾取,並利用青銅盒子創造萬物開創了地母文明。
範雎的驚訝難以想象,所以地底的那個青銅盒子,是新鏡子中這個孤獨的守門人扔進地底的?
這個青銅盒子被拋投在了很悠久的歲月以前,古
老得甚至在人類曆史以前,被拋投在了地底,由獲得他的未知生命開創了地母文明?
時間順序很亂。
範雎也很混亂,不是那種昏昏沉沉,而是被問題纏繞得亂了套。
範雎能通過青銅盒子跨越時空回到過去,那麼這個拋投青銅盒子的人,未必是過去的人,甚至都有可能是未來,幾萬年以後之人也說不定。
但他為何將青銅盒子拋投到人類都未誕生前?
這時,鏡子中守門的孤獨的人似乎發現了範雎的探視,居然向範雎看來,並張開了嘴,說著什麼。
範雎耳邊的耳語瘋狂了起來,就像無數的聲音,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在沸騰。
就像大海和風暴在卷擊蒼穹,就像雷霆在撕裂長空。
然後這些耳語彙聚成了範雎能聽懂的宏大而模糊,神秘如同虛幻般的聲音。
“聆聽!”
聆聽!聆聽!聆聽!
聲音在回響。
範雎的腦袋開始發脹,就像這樣的聲音是他不可承受的一樣,讓他的腦袋麵臨爆炸。
範雎捂住腦袋,甚至在地上打滾。
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