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城,範雎一有空就去“審”那塊石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扭曲,讓他用儘了辦法。
而邯鄲城中,關於推恩令的實施,終將那些豪門大族,悠久世家也卷了進來。
其實也冷淡過一段時間,但一但關於推恩令的話題被人遺忘,趙王偃他就拿出來提上一提。
反正就是,如今的邯鄲因為這個“推恩令”,熱鬨成了一團。
範雎也因為“受寵”,從新向趙王偃提議,取消將孕婦未成型的胎兒做成路引去挖寶藏。
結果,或許是因為他的重要性還不夠,又或者趙王偃太執著那個地穴裡麵的秘密,並沒有答應。
那個地穴裡麵到底有什麼?居然讓趙王偃執著如此。
地穴的隱秘不好獲得,即便是秦國的刺客組織,在趙王偃加大保密力度後,也很難再獲得相關消息。
範雎想著,他或許可以再提升一下自己的重要性,他的建議才有人能放在心中,而不僅僅是將他當成一個外來的可有可無的秦使。
接下來的十多天,範雎都將自己關在院子中,他在熬樹皮煮草根。
是的,範雎在嘗試古法製紙。
每天看著來他這學習的公子丹等刻苦的記錄他所講的內容,手都刻出血泡了,也沒見記下多少。
刻字太慢了,三千言都能算一本書,而他們要學的技術的知識點,不知道得刻多少書,而範雎又不會將那些白話簡潔成春秋戰國多一字都算多的簡潔文風。
他講起東西來,能講一大堆。
乾脆將紙弄出來。
紙張的出現會改變一個時代,改變所有讀書人,甚至能讓更多的人讀得起書,也能讓更多人立書作傳,讓知識更容易的傳播。
功在四海,德配天下。
到時候,範雎的身份又將不一樣了,那時候他再提出他的要求,趙王偃應該再不能視而不見,聽之不聞。
範雎現在的聲望,其實已經到了一點高度,他教導諸國那些令人不可思議的強國之術的消息,在魚苗養育成功後,開始傳遍了邯鄲,並傳向其他地方。
就比如秦國刺客組織,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將範雎的難以讓人理解的行為,傳回了鹹陽,而且傳回信息的速度還頗為頻繁,幾天傳一次信息回去,因為每隔幾天範雎就要做出一些有損秦國的事情來。
強大他國,可不就是在損害秦國。
隻不過是路途頗遠,還沒有得到來自鹹陽的回話,消息皆在路上。
範雎現在的聲望,的確不上不下,所以他得有一項巨大的成就,讓彆人在意他所說的話才行。
造紙期間,燕國公子丹那裡倒是有了進展。
公子丹帶過來一隻他親自燒製的瓷器的時候,那傲嬌的臉上都難得地帶上了笑容。
一隻完好的瓷器碗,還有很多的瓷器碎片。
雖然不如範雎送給他的那隻碗剔透,潤滑程度也不如,稍微顯得粗糙。
但能夠取得現在的成果就已經讓燕國人激動異常了,光是他們現在燒出來的瓷器,都比大部分家庭使用的碗具等好上很多了。
加以時日,定能以瓷器,富他燕國。
瓷器技術的慢慢成果,是瞞不住趙國人的,因為公子丹每天都在燒,產生的瓷器碎片等總得處理掉的,從這些燕國人每天丟棄的廢棄物中,趙國人也能發現一些貓膩。
白雪瓷的成功,再次震動邯鄲。
也就說明,範雎教的每一件,或許根本不是什麼誆言,而是真正的能實施能實現的強國之術。
將這股子瘋狂的熱潮推向製高點的是,從邯鄲道上,十幾匹健壯的小馬被送進了邯鄲。
趙國因為胡服騎射的原因,每一個人都對馬匹都十分重視,這讓他們大多有了一套相馬之術。
這些小馬匹,雖然還沒有成年,但它們健壯,充滿了野性鬥誌,看上去耐力十足。
和他們以前看到了那些乾乾瘦瘦的小馬完全不同。
差彆巨大。
而消息也隨風散開,這些馬正是使用了範雎的養馬術所養出來的小馬,如今正趕來城內,讓他們的王看看成果。
嘶,若他們趙國的馬都是這般,他們趙國橫掃天下也不在話下。
一時間,範雎的名字,名聲達到了新的高點。
當然有人歡喜有人愁,比如秦國的探子,他們這秦使到底是他們秦國之臣還是這趙國的?
消息太過緊要,影響太過巨大,他們必須得以最快的速度將消息傳回鹹陽,讓上麵親自定奪。
他們覺得在這麼下去……秦國要完,要被這個秦使強他國而弱秦,玩得苦不堪言。
也是這時,範雎借助他名聲在邯鄲最盛的這股子風,開始推行他剛製造出來的紙張。
若是以前,範雎說的話沒有幾個人會聽,但現在不一樣了,那些耳朵都恨不得長範雎身上的人,聽得特彆認真,聽風就是雨。
“聽說範雎又弄出了一種能造福讀書人的,名叫紙張的東西。”
“它比竹簡便宜,它比竹簡書寫快速十倍,它比竹簡記錄的內容多上百倍……”
“它比帛綢還薄,它比帛綢還要細膩……”
甚至有人將紙張和帛綢相提並論,帛綢是什麼,那可是堪比珍寶的存在,貴族都舍不得用它來書寫,都留著當傳家寶。
而現在一種比竹簡還便宜的紙張,居然堪比帛綢。
“它能讓更多人讀得起書,也能讓更多人著得起書。”
“那些名貴的書籍將借由紙張傳遍天下,傳進每一個人的府邸。”
要知道即便是孔聖都覺得著書困難,還是他弟子收集他的一言一行而成書,才讓聖賢之文得以流傳。
而如今,新出現的紙張,就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議論的熱□□遍了整個邯鄲,有一部分人來質子街打探虛實或者看熱鬨,還有更多人是來看看那什麼紙張到底有沒有傳言中那麼
誇張。
現在可不管什麼範雎是秦國人,他們趙人和範雎靠近都會被其他趙人指責辱罵什麼的。
但來的人,無論出自什麼目的,他們都沒有見到範雎,因為賣紙張的是公子丹公子熊公子建公子假公子安……
幾個質子現在滿臉漲紅,手裡摸著紙張激動得手都有些顫抖。
紙張自然好,功在天下讀書人,但更讓他們激動的是,他們每天來這幫範雎“打工”,範雎製作紙張的流程根本就沒有避開他們。
也就是他們隻要仔細想想,其實是能夠複刻出紙張製作的過程。
他們一開始並不知道範雎在做什麼,也就看著範雎奇怪地在那煮樹皮草木灰,覺得稀奇,經常去圍觀,但現在他們知道了啊。
終是沒忍住,公子熊問出了他們的疑惑,範雎為何不避開他們製造這麼重要的東西。
範雎的回答是:“難道你們楚國,還有你們燕國等不需要紙張?”
因為需要,所以毫無藏私。
那一刻幾個人看向範雎,範雎以前那些讓人不理解行為,現在他們都理解了。
一個心懷天下之人,天下百姓在他眼裡哪裡來的國彆之分,隻有貧困和苦難罷了。
若是以前有人給他們說,世上有這樣的人存在,他們多半是哼之以鼻,但現在這樣的人就站在他們麵前。
而範雎卻在想著,以名聲為要挾,挾德行以壓人,他會不會太卑鄙了一點?
不管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過是為了活命而已。
再說,每天看著這些個質子在他麵前刻竹簡刻得一手的血泡,他腦門子也疼。
等所有人都來質子街看盛傳的紙張時,公子丹他們正在幫著賣紙,在他們看來,這麼好的紙張居然隻賣這麼便宜的價格,跟白菜價一樣。
第一次,無比憎恨秦人的趙國人,第一次在範雎這裡購買了東西。
紙張肯定不夠,範雎一個人製作不了多少,除了送給公子丹等幾人的外,其實也沒剩下多少。
但沒什麼,他這不是有好幾個打工仔,以後讓他們天天給他造紙賣,作為老板非得壓榨乾他們最後的一點價值。
此時範雎正帶著趙政去“收買人心”。
秦國不是有一些戰場上的士兵成了趙國的戰俘,被趙國人當奴隸一樣使。
範雎要歸秦,這一路上定要有一點自己人。
若都被秦國派來的人約束管束著,總會有些不方便。
而若是能拯救這些戰俘,讓他們重歸故國,相信這些人一定會感恩戴德,在路上竭力維護他。
戰俘,是一種屈辱,隻有給與他們希望和尊重,他們才會真正的歸心。
誰也不知道他們歸國後,曾經的同胞會如何看待和對待他們,他們的希望其實也在範雎身上。
這些秦國的士卒如今過得很慘,和奴隸差不多。
範雎看到他們時,他們正在被趙國人鞭笞著修建宮殿。
吃不飽,乾不完的體力活,受不儘的辱罵,趙國人將他們對秦國的憎恨都發泄在了他們身上。
他們的目光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或許就這麼死了,就是他們無法改變的結局。
隻是此時,場麵有些詭異。
趙政正從每一個人身前走過,並握住對方肮臟的手:“你辛苦了。”
“你受累了。”
“請你們耐心等待,我定會帶你們重回故鄉。”
說一句看一眼範雎,眼睛裡麵都是話:仙人,收買人心就是這樣的啊?也不難嘛。
而那些麻木的戰俘,先是一愣,然後……
明明是簡單的話,卻如同說儘了他們所受到的一切痛苦和屈辱。
有人來帶他們回家了。
終於有人想起了他們,來帶他們回家了。
眼睛莫名的一下就紅了。
他們記得不錯的話,這小公子乃他秦國公子政。
堂堂公子,握住他們肮臟的充滿泥垢的手,許下了承諾。
等範雎他們離開的時候,已經有些時間了,一個個去握手還是頗為花些時間。
範雎盯著趙政,不讓他在眾人的目光中將手上的泥擦掉,這小孩最近用香皂將手洗得白白淨淨,都傲嬌地有點小潔癖了,比如每次吃飯前,非得拉著褚太平和晉瀾去洗手。
趙政揚著腦袋看著範雎,他有些疑惑,為什麼要這麼做。
範雎說道:“我們要回秦,這一路上,我們的命就會交在他們手上。”
“對他們好一點,自然是好的。”
趙政點點頭,以人心行賄賂之事,一個布幣都不用給,太棒了。
今天褚太平和晉瀾沒有來,是因為晉瀾的父親生辰。
晉夫人許諾過褚夫人會照拂著她,所以晉夫人就邀請了褚夫人赴宴。
褚夫人帶著褚太平高高興興地去了一趟,彆看僅僅是赴一趟宴會,但多少人擠破了腦袋也彆想擠進這個圈子。
但是吧,褚家的家勢在這些人中著實差上了那麼一點,這些交際的夫人,哪個不是看著背後的身份在閒聊。
所以對待褚夫人多少有些不冷不熱。
連帶著褚太平都有些被排擠,一群小孩在那裡玩得愉快,就是不帶上他。
褚太平可可愛愛地墊著腳看了看,什麼嘛,不就是玩個投壺,還不讓他玩,還以為他很想玩似的。
然後走到一旁的小桌子上,擺出了一副象棋。
眼尖又無聊的晉瀾一下就看見了,馬不停蹄地跑了過來:“太平,你這象棋哪來的?”
褚太平:“我問公子政借的,我回家後無聊,我就借回去教我娘玩,我娘現在每天非得拉著我和她下棋。”
晉瀾一拍大腿,他怎麼就沒想到將象棋借回家,他回到家也挺無聊,一點沒有仙人的院子有趣,仙人的院子真的讓他都舍不得離開。
褚太平:“你去和其他人玩吧,我叫我娘來下棋,
我娘好像也沒人和她說話。”
晉瀾趕緊坐了下來:“我和你下棋。”
他都已經在那邊玩得打瞌睡了(),一點樂趣都沒有㊣()_[((),可虧得那群小子圍在一起嚎得那麼厲害。
今天是晉家的主場,所以晉瀾這小主人的動向也頗為受人關注。
晉瀾丟下其他人,一跑過來下棋,就被人發現了。
還有那些小孩,晉瀾居然拋下他們?
結果他們過來一看,無論大人小孩,都有些看不懂,但似乎又十分深奧。
自然有人拋出了詢問的話題。
晉瀾抓了抓腦袋,然後答道:“此乃象棋。”
“諸國之廝殺皆在這棋盤之上。”
“比如那燕楚的質子,兩人每天都要在這棋盤上廝殺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怨氣燎原才肯善罷乾休。”
他們最喜歡看公子丹和公子熊下象棋了,每次下得吹鼻子瞪眼。
眾人:“?”
戰場在棋盤之上?
這個時代諸國征戰,戰爭自然是所有人心中的旋律。
原本是兩個小孩下什麼棋,本以為是娛樂娛樂,結果一些夫人過來看熱鬨,然後連大人都過來看了看。
晉家是將領之家,來的人多數都是武將之列。
這一看,眼睛都不由得睜大了一些。
“兵家之術。”
“戰場上的,步兵,騎兵,將相等的特性都在,且都化作了棋子。”
“衝鋒廝殺,不正是一場真正的戰役。”
每一局棋,就跟經曆了一場真正的戰場。
那些棋子不正是戰場上的排兵布陣。
“這……”
居然將戰場縮在了這方寸之間。
對於兵家子弟來說,這太讓人移不開眼睛了,對於他們來說,這哪裡還是什麼娛樂,而是真正的戰場和廝殺。
是戰火和硝煙,是和諸國的一次一次血流成河的比拚,是山河疆土的拉鋸掠奪和丟失。
他們更能代入這樣一局棋的勝負盈虧。
結果褚太平和晉瀾小雞互啄了幾盤後,就被大人占去了位置。
廝殺聲一片。
那些小孩都給看懵了。
這個褚家的小孩帶的什麼玩具,將他們家大人都給沉迷住了。
褚太平和晉瀾也有點懵,板凳都被他們搶走了,他們兩擠都擠不進去。
這時,褚太平又拿出一個小皮球:“我在公子政那還借了一隻小皮球,我們玩皮球吧。”
晉瀾:“……”
宴會也有序的進行著,不過一種名為象棋的兵家之術開始占據了主角,並被人推崇之至。
方寸之間,演化一場一場“驚心動魄”之戰役。
晉家作為主場,雖然也想下下象棋,見識見識這奇妙的排兵布陣的神奇,但他們還要招呼來賓,心裡怎麼好奇也隻能從旁看看。
晉夫人更是掩嘴滿臉笑意,她兒
() 子原本癡傻得和木頭一模一樣,但看看現在,在一群小子中都顯得特彆的聰明機靈。
正因為曾經失去,所以才能見到此時的難得。
此時,晉大人正擺出一沙盤和一個將軍談論著,兵家設宴,聊的本就是這些大大颯颯。
這時,晉瀾和褚太平的小皮球不小心滾了過來,兩人趕緊跑過去撿球。
兩人看了一眼那沙盤,卻不由得停在了那。
這個沙盤也沒什麼秘密,不然也不會當眾擺出,兩小孩的冒然闖入,也隻會覺得小孩子皮得很,毛毛躁躁。
帶著笑意,正要讓仆人將兩小孩帶走。
這時,晉瀾伸出手指向沙盤的一邊緣位置:“爹,你這圖不對,這裡是青海湖,但你標的是蜀道峻嶺,它們的位置得在偏西維20左右。”
“若你派人前去,看到的隻會是如海湖水,這裡的水可不能喝,派去的人會渴死的。”
“蜀道峻嶺也是世間天險,無人能夠攻破,如今那裡茶葉豐盛,但沒人能拿得下,去了也是徒勞,他們山間還有一種血蟲,能吸血傳疫,軍隊若停在山中紮營,估計會因病情疫情再也走不出來。”
想了想,晉瀾背書一樣:“恩,想取蜀道的茶葉,所以隻宜智取不宜兵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