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時常後悔,如果王曄多活幾年,她一定會許王曄正宮的地位。如果何玉琢不曾嘲諷於她,何玉琢一定是她的唯一。
可惜沒有那麼多如果。
北境的軍隊驍勇善戰,紀律嚴明,在她三十六歲這年,北境的軍隊和平收回了大祁北疆全部的失地,大祁騎兵的鐵騎踏上了狄國的土地。
所有的恥辱被血洗,所有的賠款被贖回。
狄國風光了百十來年,終於斬斷它最後的餘暉。
明柯將軍和徐有錢將軍帶著大軍踏破狄國的宮廷。
狄族鐵血手腕的攝政王女身死數年,皇帝十年換了五位,權臣倒了一批又起來一批……
朝政之混亂,世所罕見。
最後一任狄國皇帝是十六七歲的小孩。
他從母親手中接過皇位的時候才十來歲,他有好多個父親,每一個父親都是他母親最堅定的擁護者,他是他母親唯一的孩子。
被所有人寵愛著,他登基後,所有的爭鬥都有了微妙的和平。
但狄國的實力確是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
他這個皇帝,當的很心酸就是了。
狄國國都被攻陷之時,是他投降之日。
他的父親們還在殊死抵抗。
他的百姓們卻早早地繳械投降。
誰當皇帝,隻對勳貴官員們重要,對百姓的影響,反而是渺小的。
他捧著投降詔書出宮,卸下了專屬皇帝的冠冕、褪下了皇帝專屬的龍袍,穿著最普通的素服,披頭散發跪倒在祁國將軍的馬蹄之下。
“求將軍饒過我朝子民。”
“求大祁皇帝,放過我等皇族性命!”
那最前方的馬匹不屑地蹬了蹬蹄子,輕輕踢在國王的臉上,力度不重,羞辱意味卻強,馬背上的將軍聲音縹緲,“我大祁子民可不是你等蠻人野夫,做不來傷天害理的事。”
明柯將軍有無數的兄弟、手下、上司戰死在北疆的戰場上,他卻是個仁慈的人,做不到趕儘殺絕,隻親手殺戮了一群發動戰爭的悍匪——國王殿下的……父親們。
跟在明柯身後的年輕小將祁峁峁用劍尖挑起國王殿下的下巴,“我大祁開疆拓土之日,你怎得穿著如此晦氣,素衣白袍,給誰披麻戴孝呢,脫了!”
許多年過去,白白胖胖愛吃愛鬨的小男孩成了盛氣淩人的將軍,祁峁峁實在不是和氣的人,等了三四息的功夫便不耐煩,劈手挑去了年輕國王身上的衣袍。
十七八歲的男子難堪至極,羞辱的表情寫在臉上,卻也不敢求死,隻可憐地扒拉著破損的衣袍,想要遮蔽裸露的身軀。
戰爭讓祁峁峁血性大增,他的好兄弟,同眠共寢的好兄弟,好下屬,死了一個、兩個、三個……,數不儘多少個。
他對狄國的人憤恨至極。
心裡打定了主意要羞辱狄國國王,劍尖劃過年輕國王蒼白的身體,激出一絲一縷的血跡。
綿延的鮮血向下滴答。
明柯於心不忍。
徐有錢無甚所謂。
兩人縱是默許了他的殘酷野蠻。
倒是祁峁峁身後的人出手,劈手奪過了祁峁峁手中的配劍,脫下了紅色的披風甩給年輕國王,朗聲道:“穿上這衣服,祝我大祁的統治千年萬代,祝我大祁皇帝萬壽無疆。”
年輕國王接過衣袍,一一照做。
他跪下,披上紅色惹眼的華麗披風,強壓下亡國的酸楚,以臣服者的姿態,祝征服者萬壽無疆。
待到狄國的旗幟更換,待到宮廷的守衛換人……
狄國遠遠成了過去的曆史。
狄國的皇族,內鬥死了五成,打仗死了四成,最後一成,悉數被押去了祁國京都。
祁國皇帝設宴招待他們。
中年皇帝嚴肅威武地坐在主位,旁邊伺候的公主臉色冷厲舒和,帶著不容侵犯的霸氣。
隨侍在側的皇子也是精致漂亮,寶石般的眼睛漆黑,華麗麗的蜀錦織成繁瑣的衣袍,披在少年人身上,珠光寶氣的,卻不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