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伏黑惠盯著手裡的手機。

這是相對來說比較舊的款式了,是很早之前津美紀的媽媽留下來的。

對方已經離開了他們,現在根本聯係不上。

而作為小學生來說,他沒有多餘的錢去買新的手機,隻能訓著記憶翻箱倒櫃從家裡找到了它。好在充電器還能用,在忐忑地等待了半個小時後,手機成功啟動了。

雖然說,伏黑惠從來沒有指望過能從那個生理上被稱之為自己父親的男人那裡得到幫助,但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得不抱著微薄的希望,對方真的還能想起有他這個孩子存在。

無論是用浸濕了的毛巾擦汗也好,還是把乾淨的冰袋放在津美紀的額頭上也罷,全都沒有一點用處,對方臉頰依舊通紅、嘴裡發出痛苦的嗚咽。

該怎麼辦。

明明已經努力想辦法給津美紀降溫了……

醫院也沒有辦法。

津美紀的病,必須要大人幫忙才行。

察覺到不遠處伏黑惠咬住了下唇,努力不讓自己驚慌失措,撥打出了記在心裡的那個號碼。

希望那家夥沒有更換電話。

在這樣近乎絕望的期望下,他忐忑地等待著通訊的接通,哪怕是聽到電話那頭正常的“嘟嘟”聲,就已經讓他的心變得焦灼起來。

本以為再怎麼也會撥打幾次,才有被接通的可能,但沒想到的是,那頭的忙音隻是響了幾聲,就已經被接通了——大概是因為其他人的電話吧。

來不及多想,伏黑惠就已經脫口而出,生怕對方立刻不耐煩地掛斷電話。

以他對那人的了解,真的會發生這種事。

但如果是接通了卻沒有辦法說出口,導致津美紀一直這樣被病痛折磨,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然而,在一股腦地灌輸了自己的想法後,令他意外的是,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卻根本不是他想的那個人——

那家夥,果然還是換手機了嗎?

不過,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卻讓人覺得乾淨而舒服、雖然隻是毫無起伏,卻有一種奇異地撫慰人心的力量,讓人不自覺地認為自己是被認真傾聽著的。

少年感十足的聲音。

卻沒有因為他是小孩,而認為是在無理取鬨。

就像空蕩蕩的手心抓住了什麼,心臟也不再是懸浮於空中、恐慌著隨時可能掉下去,伏黑惠將自己的處境都說了出去,甚至全心地依賴了對方,說出了自己的真名。

直到掛斷電話,他都依舊有些沒反應過來,隻是低著頭,愣愣地看著攥在手心的手機。

等一下,自己剛才真的……說出口了?

對一個陌生人,不但說出了自己沒有大人看護的事,而且還毫無戒心地暴露了自己的地址?

“……”

你在搞什麼啊!

伏黑惠猛地回過神來,抬起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小小的臉立刻紅腫了起來。

他卻渾然不覺,隻是咬住牙齒,強忍著不露出無助的表情。

笨蛋,你是蠢貨嗎!

現在津美紀還生著病,你居然找了這麼大的麻煩!

先不說伏黑甚爾是不是真的換了號碼,就他所知,後者可能在從事某種危險的職業、仇家也很多,如果是和他有仇的人拿到了手機,現在不是讓他們陷入了危險的境地嗎?

伏黑惠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容易就相信了電話那頭的人。

為什麼?

是因為那個聲音、還是直覺嗎?

討厭、太討厭了!討厭做事衝動、沒有想到後果的自己!

現在怎麼辦……

伏黑惠呆呆地看著地麵。

“惠……”

聽到不遠處傳來的低語聲,他猛地回過神來,抬起頭看向聲源處。

是躺在病床上的姐姐發出的響動。

對方似乎醒過來了,在此時艱難地移動著身體,想要從床上下來。

伏黑惠立刻趕到了對方身邊,抓住了被子,不讓對方掀開。

“怎麼了。”

他僵著一張臉,努力不讓自己的不安暴露出來,否則津美紀一定會更加恐慌的吧。

“惠。”

再一次被叫了名字。

忽然,臉頰傳來了溫熱的觸感。

津美紀抬起手,將自己的小手覆蓋在他的臉側,眼底流露出擔憂。

“痛嗎?”

伏黑惠愣了一下,很快就拉下了她的手,抿了抿唇,板著臉說道:“……不痛。還有,津美紀不要隨便起來。你不是發燒高熱了嗎?如果再次著涼的話,一定會變得更嚴重的。”

“但是我們不是要去醫院嗎?”津美紀問道。

“……”

“我聽到了電話的內容,有惠認識的人要來幫忙真是太好了。”津美紀微笑著說道,她剛才隱約醒著,零零散散的交談聲鑽進了她的耳朵裡,“甚爾叔叔還是在乎惠的呢,大概是有事才沒有辦法過來,但還有彆人能夠聯係上,其實平時一定也有在想著惠吧。”

在乎什麼?那個男人並不在乎他。

都這種時候了,還在想著安慰說他沒有被拋棄這種事……

伏黑惠下意識地將這些想法說出口,但是一抬眸,看到津美紀那張被高熱燒的通紅的小臉上,因為期望而掛著的笑容,忽然間說不出實話了。

對方總是把其他人想的太好,抱著沒有必要的同理心和善意。

如果告訴她,自己不但沒有找來大人幫忙,而且還可能讓他們陷入了危險,對方一定會哭出來吧……伏黑惠不想看到她露出那樣的表情。

所以,他隻是點了點頭。

沒有暴露自己此時焦灼的想法。

在他麵前,看到他點頭的津美紀放下了心,原本緊張的身軀也鬆弛了下來……這一幕被伏黑惠收入了眼底。果然,對方其實也很擔心是嗎?隻是裝作樂觀的樣子。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醫院等那個聲音很好聽的哥哥嗎?”

“……嗯。”伏黑惠道。

沒有辦法了。

目前為止,也隻能這樣做。

畢竟他能嘗試過的方法,都已經做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津美紀說不定會病的更重吧。

隻能期望那個人是好人。

他伸出手,攥緊了自己胸口位置的布料,好像這樣就能將自己內心的不安壓製下去。

但如果不是……

也隻有他來保護津美紀了。

伏黑惠暗暗下定決定,一邊幫津美紀穿好外套,一邊用餘光掃過了牆壁上的黑影。

那是津美紀看不到的東西。

從外觀上來看,是有著動物形狀的影子,在半個月前憑空出現,總之跟在伏黑惠的身邊,哪怕最初自己拚命地想要甩開,也依舊乖順地跟蹤在他的後方。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隻有他能夠看見,就像是都市怪談一樣,但是它們卻已經幫助他趕走了不少企圖騷-擾他的大人,所以在此之後,他也默許了它們的靠近。

他能夠做到的。

伏黑惠帶著家裡能找到的所有現金,和勉強支撐著自己的津美紀,一同前往了那家最近的醫院。

還是熟悉的掛號處。

掛號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是因為自己和津美紀都是小學生的模樣,而且身邊沒有一個成年人陪伴,所以那些醫生和護士都會不斷地追問家裡大人的情況,而沒有直接醫治津美紀。

所以,在掛了號之後,伏黑惠就帶著津美紀坐在了長椅上。

後者已經累了,雖然努力撐著眼皮,想要維持自己的清醒,但卻無濟於事。逐漸地,她閉上了眼睛,腦袋擱在了伏黑惠的肩膀上……雖然他的第一反應是想要甩開對方,但還是忍了下來。

每一個來往的人,隻要用困惑的目光打量他們兩人,都會使伏黑惠的後背一陣發涼,下意識地皺起眉,像隻警惕的流浪貓一樣環視著周圍。

不行。

不能這樣。

伏黑惠垂下頭,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轉過頭,看向正靠在自己身上的津美紀顫抖的樣子。

除了都是黑發,其實伏黑惠和她長得並不像。

津美紀,並不是他的親姐姐。

惠已經不記得自己的母親長什麼樣子了,在他的記憶裡,甚爾總是輾轉於各個女人之間,然後當時輪到了伏黑女士,所以他帶著惠入贅到了那個家裡。

然後他有了姓氏,叫做伏黑惠。

伏黑津美紀是女方家裡的孩子,年齡和他明明差不多,但是卻總是在他麵前擺出姐姐的模樣,一直以來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努力地像個大人那樣照顧著他。

本來以為會在伏黑家裡待久一些,但實際情況是,伏黑女士很快就沒了錢。在沒了錢之後,漸漸的甚爾也不回來了,伏黑惠被完全拋棄在了這個家裡。

可能養著兩個孩子,對伏黑女士來說,壓力實在太大

了。

從某一天開始,對方也像甚爾那樣再也沒有回來,大概是已經累了。從此以後,就是伏黑惠和津美紀兩個人生活在這個空蕩蕩的家裡,勉強用著殘存的些許錢存活著。

想到這裡,伏黑惠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套口袋。

裡麵塞著被津美紀整整齊齊疊好的一卷錢。

邊角已經磨損了,看得出來保管它們的人是怎麼仔細地數著,在卷起來的邊緣還沾上了一些餅乾屑,隻因為曾經小心翼翼地、生怕弄丟了地認真保管在餅乾盒裡。

希望能夠足夠支付醫藥費……

這裡雖然是最近的醫院,但是卻是私立醫院。

聽說私立醫院收費都非常貴。

伏黑惠抿了抿嘴唇。

哪怕指望那個趕來的人是好人,也不能過分且貪得無厭地指望對方為他們墊付這筆錢。

正在他顫抖著睫毛,感覺到自己心底的不安再次湧現出來的時候,身前忽然投下了一片陰影。

“你在這裡。”

是毫無起伏的聲音。

與此同時,身前傳來了淡淡的、好聞的香氣。

說不出來是什麼味道,也不是什麼昂貴的香水,但是卻讓人內心的慌亂逐漸平靜了下來。

伏黑惠鼓起勇氣,抬頭看向身前,正對上了一雙注視著他的紫色眼眸。

他不由一怔。

眸色先不用說。

……好漂亮的瞳孔。

因為兩人的距離有些近,所以能夠看到纖長的睫毛下,那雙眼睛裡瞳孔呈現出灰色的齒輪邊緣。

而這張臉,無疑是他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好看的。

簡直就像是津美紀平時喜歡看的電視劇和漫畫書裡,那些人才會有的長相。

“伏黑……惠。”

隨後,對方一字一句,說出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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