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拐角之前,薑寒又匆匆地捋了一把。
越到總辦,氣氛越嚴肅。
薑寒的腳步停在門前,半隱蔽的玻璃門,擋住了視線,不確定裡麵有沒有人,薑寒抬手敲了兩下。
應該不在......
漫長的錯覺,實際不過三四秒。
“進來。”
低沉的聲音,如靈石落入深潭,帶著一股撩耳的磁性,熟悉又陌生。
心口不受控製地一跳,薑寒輕輕地握住了門把手,推門走了進去。
儘管腳步放得很輕,安靜的空間,高跟鞋的聲音依舊很清晰。
薑寒沒抬頭。
餘光瞟見了辦公桌前的人影,平靜地將手裡的文件遞到了跟前,“陸總,這個月需要采購的項目,麻煩過目。”
沙沙的簽字聲,並沒有停下。
薑寒安靜地候著。
等了一會兒,對麵的人才伸出手。
又是一陣窒息的安靜,薑寒站得筆直,視線一道落在了他跟前的文件上,瞥見的卻是一截挽起衣袖的精壯小臂,和握住鋼筆的五指。
修長的指關節白皙分明,能瞧見手背上的根根青筋。
鼻尖彷佛嗅到了淡淡的薄荷清香,似是毒【藥】,浸入四肢百骸,既酸澀,又隱隱有一絲期待。
要打招呼嗎......
歡迎回來?
薑寒唇瓣張了張,正要抬頭,對麵的筆尖落在了簽字欄上,沙沙幾筆,接著合上了文件,頭也沒抬地遞了過來。
薑寒呼吸一頓,動作不由遲疑了一瞬。
不過兩秒,回過神伸手,陸焰卻將手裡的文件夾,撂在了旁邊一摞簽好的文件上,低垂的眉眼掛著冷淡的肅然,語氣清冷又疏離,“一塊兒帶出去。”
“好。”薑寒點頭。
密閉的空間,喘不過氣,到了過道上清新的空氣一吹,薑寒才從密密麻麻的疼痛中清醒了過來。
或許,一個月忘記一個人,也不是不可能。
—
拿出來的文件夾,幾乎都是各部門的簽字,薑寒照著部門一一地送完,才回了采購部。
剛坐下,湯副主管又發了一封郵件,“頭兒剛發過來的價目表,打印出來,先把數據核對了,再拿給陸總簽字。”
“好的。”
一套產品的價目表,零件拆開,好幾家供應商。
何況幾十個,還不同型號。
薑寒對了一個上午,午飯同肖妍去了樓下的麵館,匆匆用完,回來後也沒休息,接著核對。
下午,眼睛有些發澀了,薑寒才起身去了一趟茶水間。
茶水間的吧台,能看到總辦。
所以,早上那會兒才會人滿為患。
臨近下班,沒什麼人。
薑寒泡了一杯咖啡,目光剛望過去,門扇突然從裡打開,似是被人抓包,薑寒下意識地避開,再抬起頭,隻看到了陸焰提著包的背影。
咖啡太燙,薑寒倒了一半出去,又裝了一半的涼水,一口氣灌進喉嚨,精神好了很多。
—
周五下午,人心如常地開始躁動。
離下班還有十分鐘,薑寒的電腦上,便彈出了肖妍的消息,“姐妹兒,狂歡去否?”
薑寒直接關閉了微信對話框,沒理她。
肖妍繼續轟炸,“???”
這回薑寒回了,“不去。”
湯副主管不在。
肖妍連字都懶得打了,從隔欄後,伸出個頭,直接衝著她無可救藥地囔了一句,“黑夜漫長,美酒美食、六塊腹肌的小哥哥,真的不去?”
聲音宏亮又大膽,突然響在辦公室,一旁的廖潤震驚地抬起頭,臉色毫無懸念地,又紅了。
“......”
造孽吧。
“不去,我加......”
話還沒說話,湯副主管從外走了進來,三十多歲的臉上,難得染了春風,進門就道,“有什麼事下周再說,今天我老公生日,呆會兒我就先走了。”
似乎是心情好,還特意看了一眼薑寒,體貼地道,“陸總走了,這些也不急,早點下班,趁年輕多出去玩玩。”
薑寒還沒來得及接話,肖妍已經興奮地站了起來,“咱姐夫生日啊,難怪湯姐今天的氣色不一樣,這口紅的顏色真好看。”
“......”薑寒沒再接話。
“是嗎。”
“年輕十歲......”肖妍足足拍了幾分鐘的馬屁,一直到下班。
湯主管前腳走,後腳肖妍就開始對著薑寒催命,“姐妹兒趕緊收拾,一寸光陰一寸金.......”
“去哪?”
“能看小哥哥的地方,你說是哪。”
“......”
薑寒並非第一次去酒吧,每回都是陪肖妍。
肖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幾條街的酒吧,早就摸得通透,“上周我姐妹兒才去了華龍街的酒吧,說新來了一個模特,人賊帥,腹肌六塊......”
沒給薑寒反悔的機會,肖妍拉著她去了更衣室,換好衣裳化了妝,直接打車去了華龍街。
到了地兒,天還是亮的,華龍街多數都是年輕人光顧,小吃居多,並沒有大的餐館。
兩人找了一家關東煮,慢慢地等著夜幕降臨。
身邊的人群來來往往,大多都是十幾歲的妹子。
再看一眼手裡的肉丸子,和頭頂上呼呼隻轉的電風扇,想想自己好歹是大名鼎鼎榮欣集團的人,在職的PT公司在鵬城也能排上前十,全國五百強之內的企業白領,不至於這麼慘。
肖妍轉過頭看著表情同樣木訥的薑寒,問,“咱們是不是有點傻逼。”
“把有點去掉。”
“為了個男人,太難了。”
“......”
“寒寒,你喜歡過人嗎?”肖妍太過無聊,隨口一問,也沒指望她回答。
“喜歡過。”
肖妍意外地看著她。
“高二的時候,他來我家做客,我爸媽非要他幫我指導作業,說人家是財經的高材生,一句值千金。”
“然後呢?”
“長得太好看,我沒忍住偷看了幾眼,被他發現了,叫我不要亂看。”
“艸......”
“我狡辯沒看,他說,那就不要亂想。”
“我又狡辯,他直接指了我的臉,說,你臉紅了。”
肖妍都替她尷尬,“那你亂想了嗎。”
薑寒一笑,“想了,想了七年。”
肖妍像是聽到了驚天的八卦,“後來呢,在一起了?”
兩個人相互喜歡,才算在一起,沒有感情,應該算不上吧,薑寒搖頭,“沒有。”
肖妍眼裡的好奇瞬間化為了同情,“姐妹兒,你真慘,這樣,呆會兒的腹肌,我讓你先摸......”
—
夜色落下,隱藏在暗處的自由和不羈,叫囂地釋放了出來,兩人心頭的那點彆扭和尷尬,隨之驅散了個乾淨。
到了酒吧,剛坐下來,肖妍便迫不及待地叫來了吧台的小哥,“問一下,想看腹肌多少錢。”
那小哥的態度卻莫名很拽,“不賣。”
“什麼意思?不要錢?”
“對,靠才藝,唱個歌也行。”
肖妍臉都綠了,“那還不如讓我去扭兩下呢。”
“也行。”小哥指了一下台上,“不過得到那上麵去扭。”
“......”
肖妍一下慫了。
五音不全,四肢不協調,她還得在這一帶混,還得要麵子。
忍著熱,在轉著破風扇的小店,呆了一個多小時.....
而傳說中的六塊腹肌,彆說摸了,連看都沒看到,肖妍喝著悶酒,坐在那看著彆人狂歡,滿眼絕望,“寒寒,要不我去報個聲樂班吧,這年頭混個酒吧,都挑才藝,咱還活不活了。”
薑寒見她實在太慘,陪她喝了兩杯。
九點過後,酒吧陸續來了人,有幾個長相清秀的小哥哥,肖妍的精神才慢慢地好了起來,跟著人去了舞池。
薑寒怕吵,坐在卡座上等她。
時間久了,不斷有人過來。
起初薑寒還假裝掃一下二維碼,問的人太多,乾脆將手機藏在了包裡,再有人過來,便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忘帶手機了。”
乾坐了兩三個小時,薑寒也沒看手機。
十一點多,肖妍終於嗨夠了。
歪歪扭扭的從酒吧裡出來,嘴裡還在念叨著六塊腹肌......
“姐妹兒,我不服......”
管她服不服,薑寒叫了車,先將人安全地送到了她樓下,才打車回了自己的住處。
下車後,薑寒點亮了手機屏幕。
00:30
周末這個時辰很正常,但對於薑寒來說,已經很晚了。
薑寒租的房子雖然離公司有點遠,卻是住宅小區,安全,晚上一路都很安靜。
從包裡掏出了鑰匙,門打開,客廳的燈意外地亮著。
薑寒懊惱地歎了一聲。
又忘關燈了。
夏天的鵬城,本就悶熱,喝了酒更熱,薑寒脫了腳上的板鞋,也懶得去找拖鞋,踩著船襪走到了客廳,剛準備取下身上的包,目光一瞥,瞬間頓住。
客廳玻璃窗前,立著一人,黑色T恤,同色的休閒長褲,雙手插兜,目光正落在她腰間。
薑寒穿的是早上的那一身,九分牛仔,齊腰T恤,隱隱露出了一截腰線,雖休閒,但該凹凸的地兒都顯露了出來。
薑寒還沒反應過來,便聽他聲音輕挑,問,“很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