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城靠海,一年四季氣溫高,冬天雖然也很冷,但溫差大,時間又短,很少下雪。
肖妍從生下來,就沒見過雪。
即便出去旅遊,也陰差陽錯,每次都沒趕上冬天。
加之父母是典型的鵬城人,迷信,不太喜歡去外地,也不放心薑寒到處跑,活了一十七年,除了在圖片,視頻,就隻見過人造雪。
薑寒的照片剛發過去,肖妍立馬打來了視頻。
視頻一接通,薑寒就聽到了一片嘈雜的聲音,晃動的鏡頭下,竟然是一片茫茫大雪,過了兩秒,肖妍的聲音和臉才出現,“寒寒,你猜我在哪兒。”
畫麵中,肖妍戴著帽子,一身厚厚的棉服,臉已經被凍得通紅,嘴裡還吐著白霧。
薑寒愣了愣。
前天晚上給她打視頻,她人還在家裡,這才兩天......
“你在哪兒。”
“寒寒,天池,看到沒!”肖妍衝著她一笑,將鏡頭對向了另一邊。
一江寒潭,四麵環山,確實是天池。
薑寒:“......”
“盼盼呢。”這麼冷的天,他一歲還不到,能去?
“沒來。”
薑寒神色一怔,身邊熟悉肖妍的人都知道,她愛子如命,走哪兒帶哪兒,一刻都離不得她的視線,這次她舍得?
感覺到了薑寒的詫異,肖妍解釋了一句,“他外婆說,我再不出來走走,不是她瘋,就是我瘋,昨天早上就給我買了票......”
薑寒:“.....”
沉默了兩秒,薑寒才問,“你跟誰去的。”
“我爸。”肖妍將鏡頭一轉,往前走去,“我給你看看他,出息......”
很快,薑寒看到了肖妍的爸爸正蹲在地上滾雪團。
薑寒:“......”
肖妍轉回鏡頭,一臉嘲笑,“我給你說,我爸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一到了這兒,給個鄉巴佬進村似的,我都嫌他丟人......”
“得了,你有出息。”薑寒打斷了她,“怎麼樣,第一次看到雪,感覺如何。”
薑寒本以為她會很激動,但半天都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怎麼了?”
“寒寒,太難了。”肖妍突然道。
說完,薑寒就見她仰起了頭,眨了一下眼睛,鏡頭又偏了。
“我知道你們說的都沒錯,我不應該再活在過去,應該往前看,可.....好難啊,這麼好看的雪,我惦記了一十幾年,現在終於看到了,可......也就那樣,還沒我們家盼盼好看。”
“我想我們家盼盼了......”
—
初四,鵬城也在下雨。
和冰城不一樣,鵬城冷起來,是濕冷,家裡沒有暖氣,也很少有人裝地暖,室內室外的溫度差不多。
肖妍開的那家酒吧還在,名字也還是最初的:【等你歸來。】
本是為了薑寒取的,後來也沒改。
但酒吧的人,都知道意義已經不同,等的人不一樣了。
從肖妍懷孕後,便將酒吧交給了助理小朱,一直都在營業,雖然利潤不多,有時候還會虧本,但肖妍都沒關門。
春節大多數人的酒吧都在休業,今年小朱沒回老家,酒吧內還有一個服務員也沒回,閒著也是閒著,傍晚的時候,便掛了一個營業的牌子。
春節大多數人都在走親戚,很少有人出來。
天色黑了,酒吧內也就四五桌的客人,到了九點多,小朱正在盤算年賬,聽到了玻璃門前門簾的撞擊聲,也沒抬頭,隨口說了一聲,“歡迎光臨。”
那人沒說話,走去了角落裡的一個卡座。
小朱這才放下賬本,走了過去,“先生要喝點什麼。”
“隨便。”嗓音有些啞。
小朱抬頭看了一眼,對方一身黑,裹得嚴嚴實實,還摘著口罩,看不清樣貌。
來酒吧的人,千種身份,做這一行的,都知道規矩,不好奇出處,小朱建議道,“一杯雞尾酒,一疊果盤,先生覺得怎麼樣。”
“有果汁嗎。”
小朱一愣,點頭,“有。”來酒吧的人不一定都能喝酒,所以酒吧有準備了鮮榨果汁,但點的人,很少......
“來杯果汁就好。”
小朱點頭:“好的,先生一共是一十八。”本來酒吧有最低消費額度,但現在人少,大把座位空著,他不來也沒人。
而且也沒有駐唱歌手,隻放了CD,小朱就算了,沒額外收費。
十點多,先走了一桌,後麵兩桌可能見太冷清,也起身走了,隻剩了剛才那一個人。
小朱看了一眼時間,應該也不會來客了。
本想提前關門,見他遲遲不走,又等了半個小時,才走過去,抱歉地道,“先生,不好意思,今天過年,我們可能要提前打樣。”
“好。”那人起身。
還沒給錢,小朱問道:“微信還是支付寶。”
剛說完,便見對方從包裡陶出了錢包,拿出一百元遞了過來,“不用找了。”
五指很修長,皮膚透著一股病態的蒼白,虎口處有一條隱隱的傷疤,延綿到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