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陸懷柔一直呆在書房裡看台詞本。
台本翻來覆去就是那幾頁,以陸懷柔的記憶力,早該背得滾瓜爛熟了, 但是今晚他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心靜不下來, 做任何事都是沒有效率的。
最後, 陸懷柔索性放下了台本,走到落地窗邊, 吹吹涼風。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如果陸粥粥離開自己,他會怎麼樣......
小朋友本就隻是在他家借住一段時間,等到陸隨意家庭事業穩定下來, 陸粥粥理所應當回歸她原本的生活。
每每念及至此, 陸懷柔就煩躁至極。
憑什麼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當他這兒是汽車旅館嗎,可以隨意來去, 連房租都不用給?
當他陸懷柔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保姆工具人?
陸懷柔越想越不開心, 順手給陸隨意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
陸隨意一看到是老爸的來電, 眼睛瞪圓,連忙起身來到門外, 開口第一句話是:“兒子給爸爸請安了。”
陸懷柔:“說人話。”
陸隨意戰戰兢兢說:“爸,這麼晚了,您老人家還不休息嗎?找我有事嗎?有事兒可以明天說嘛, 什麼都比不上您的身體健康重要啊!您快休息吧!”
連嗓音都變得謹小慎微。
陸懷柔翻了個白眼:“少來,我問你, 結婚的事考慮得怎麼樣?”
陸隨意:“爸,我知道您關心我, 希望我早點成家穩定!我會努力追求粥粥媽!爭取早日結婚!我一定不會辜負您對我的期望!”
陸懷柔:......
大可不必!
陸隨意撓撓亂糟糟的頭發,又歎了口氣:“但是話又說回來吧, 光我一廂情願,這沒用啊,您也知道,粥粥媽那人吧...心比天高,她覺得我在事業上還沒有特彆大的成就,所以結婚的事,一直猶豫不定。”
陸懷柔鬆了一口氣。
陸隨意試探性地說:“爸,如果你肯公布我的身份,告訴全世界,我是陸懷柔的兒子,彆說一個粥粥媽!就是您要給您孫女找十個媽,都是手到擒來的事兒!嘿嘿嘿。”
“還要給我孫女找十個媽媽,我兒子可真牛逼透了。”陸懷柔冷冷一笑:“你不如上天。”
陸隨意:......
陸懷柔話鋒一轉:“不過,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陸隨意喜出望外:“爸!您同意了?!”
陸懷柔;“我先跟粥粥媽商量一下。”
陸隨意:“好嘞,我等您的消息,敬您!愛您!”
陸懷柔掛掉電話之後,立刻給唐淺也撥去了一個電話――
唐淺:“陸叔叔,這麼晚了,您找我有事兒嗎?”
陸懷柔:“跟你聊聊我兒子的事。”
唐淺:“陸叔叔,結婚的事我還在考慮,希望您能不要給我們太大的壓力。”
陸懷柔:“正因為你還在考慮,我想先把我們家一些真實情況告訴你。”
唐淺:“什麼真實情況呀?”
陸懷柔:“我們家看起來光鮮,其實公司連年虧空,還有三十億負債,我相信你跟我兒子是真愛,但這筆債...我有生之年許是還不了了,隻能把重擔交付到你們下一輩身上。”
唐淺:???
陸懷柔:“加油,兒媳婦。”
唐淺:......
不不不,您彆這樣叫,我害怕。
......
乾完這一票的陸懷柔,心情總算是舒暢了。
書桌上的相框裡,早逝的妻子牽著還是小孩模樣的陸隨意,微笑地望著他。
陸懷柔撇撇嘴,說道:“看什麼看,誰讓你那麼早就走了。”
“還看!不準看了!”
“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粥粥,難道你覺得她那個不靠譜的媽,能照顧好她嗎。”
“她隻有在我身邊,才會過得更好。”
他一個人對著照片自言自語,夜色越發濃稠。
幾分鐘後,陸懷柔拉開櫃子,從裡麵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絨布包,絨布包裡有一條款式複古的粉珍珠手鏈。
“今天陸粥粥收到不少禮物,不缺我這一個。”
燈下,陸懷柔一個人拿著粉珍珠手鏈自言自語:“你說,送不送啊?”
“好吧,聽你的,送給她。”
“那這樣,你就是同意我留下她了啊?”
“那你不準去給你兒子托夢告狀,說我壞話。”
陸懷柔敲了敲桌麵,把陸粥粥喊到了自己的書房。
陸粥粥拿著半截西瓜,啃得滿嘴瓜籽,一陣風似的跑過來,說道:“臭懷柔,乾嘛!”
陸懷柔隨手將珍珠手鏈扔給她:“拿去。”
陸粥粥接過手鏈,仔細打量了起來:“這是什麼呀?”
“手鏈,戴手上的。”
“哇,好老土喲!”
陸粥粥一直覺得隻有老人輩才會戴珍珠,比如張虎的奶奶,就有一串超大珍珠項鏈,接他的時候戴在脖子上,可招眼了。
“我不適合啦!”
陸懷柔伸手摘下了陸粥粥腦袋上的塑料碎磚皇冠:“你果然隻適合戴這玩意兒。”
“這是蔣清霖送給我的魔法皇冠,隻有女王才能戴!”
陸懷柔固執地將手串圈進她白嫩嫩的小手中,手串整整長了她手腕一圈。
陸粥粥將珍珠手串擱在桌上,努努嘴:“爺爺送禮物一點都不誠心,這一看就不是特意給我買的,肯定是送給彆人,彆人不要了才給我。”
陸懷柔:“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哼!大小都不合適,我才不要呢。”
“我送的禮物,你敢不要?”
陸懷柔拆開手串,折成了兩圈之後戴在了她的右手上。繩子是彈簧繩,所以這樣剛好緊貼著她的手腕。
“行了。”
“那我就勉為其難收下吧。”
“不準取下來啊。”
“哼。”
陸粥粥走出房間,揚起胳膊肘,在燈下打量著這條粉色珍珠串,雖然款式舊了些,不如她閃閃的水鑽皇冠好看,但是粉色的珍珠卻越看越可愛,越看越喜歡。
這串珍珠粉得非常均勻,顆粒不大,每一顆形狀都精確相似。
陸雪陵敷著麵膜經過走廊,看到小姑娘手上的珍珠手串,微微停駐了腳步。
“粥粥,好漂亮的手串,哪來的呀。”
“臭懷柔送給我的。”陸粥粥說道:“彆人不要了,他才轉送給我。”
陸雪陵走到她身邊,摩挲著這枚珍珠手鏈,微笑著說:“傻姑娘,這是你爺爺給你奶奶買的禮物。”
“原來如此呀。”
“你奶奶臨走的時候,把這個還給他,讓他送給下一個更值得期待的人。當然,也希望他能走出來這段感情,好好生活下去。”
“那爺爺一直沒有找到可以送手串的新歡嗎?”
“人小鬼大,還知道‘新歡’這詞兒呢。”陸雪陵戳了戳小姑娘的鼻頭:“你爺爺是個很長情的男人。但是他的感情埋得很深很深,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得到他的深情。”
陸粥粥摸著手上的鏈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他把這手串送給我,是不打算找新歡啦?”
陸雪陵忍俊不禁:“緣分的事兒,誰說的準呢。”
“好吧,那我先替他保管這條珍珠手鏈吧。”
陸雪陵看著小姑娘天真的表情,覺得她現在還小,也許還不太明白這條手鏈對於陸懷柔的意義。
從今天以後,陸粥粥,就是他此生最疼愛的人了。
*
六歲的生日,是陸粥粥有記憶開始,過得最快樂的一次生日。
她收到了好多好多禮物,景緒的的玫瑰花,被她養在窗台,每天都能讓清晨第一抹陽光照到。
爺爺的珍珠手串,也被她珍藏在自己的百寶匣中。
這些,都是她最珍貴的“寶藏”。
周末,附小組織了一場郊遊活動,地點定在山清水秀、風光秀美的湖畔公園。
臨行前,陸雪陵送了陸粥粥一個大號的背包,給她裝了好多好多零食,讓她拿去跟班上的小夥伴分食。
“記住,就在草坪上和小朋友們玩,不準靠近池塘,不準去挖蚯蚓弄得滿身泥巴,走的時候是什麼樣,回來的時候就得是什麼樣子,再搞得跟小礦工似的,姑奶奶要生氣的!”
陸懷柔悠哉悠哉地喝著早茶,手裡拎著一份報紙,嘲道――
“現在知道當一個合格的監護人得多操心了?”
陸雪陵說:“可沒人求著你操這份心。”
陸懷柔義正言辭道:“不好意思,本人就是這樣一個有家庭責任感的好男人。”
“打欺詐電話這種下三濫手段都能使出來的某人,責任感簡直爆棚了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