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眾貴族少爺小姐裡,十七歲的阿姐閃閃奪目。
而她身後跟著一個小尾巴,就是自己,她無比與有榮焉。
“阿姐,希望哪天我們姐妹倆能繼續遊泳。”
賀繡見她神色晦暗,薄唇緊抿,就知道她並不喜歡聽這些,她也隻好住了嘴,她本意隻是想鼓勵阿姐,並不是挖苦。
轎車停在林家門前,賀繡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阿姐這樣的情況,還是咽了回去,推門而下,“阿姐,我先回去了。”
賀檢雪這才睜眼,深深看著她出去,直到她進門,才讓助理把車開往賀家。
妹妹在林家過得不開心,賀檢雪不是看不出來,隻是她無能為力,一切都因為她這雙腿,癱瘓那一刻所有的榮譽離她而去。
賀檢雪消沉了一段時日,一拖再拖的治療療程勉強提上日程,她接受治療。
但仍然沒有任何好轉,終日心灰意冷時,賀檢雪想起那些昆曲,於是重新撿起聽曲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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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聽眠再次聽到關樂遊的消息已經是一周後,這一周裡她快急死了。
小姨已經找到教書的工作,生活步入正軌,眼看戲曲就要離她們越來越遠,盛聽眠難過到半夜偷偷哭腫眼。
好在天不負有心人,她終於等到賀小姐的消息。
這次,她一定要求賀小姐幫幫忙。
不過在此之前,她得先把梁州第七唱好,讓她看到自己的水平。
再次來到賀家,盛聽眠比上一次更緊張著急,好在有方含雨姐姐安慰自己,稱隻要把這次舞台當作平常發揮就好。
盛聽眠這才把快要跳出來的心臟壓回去,穿上偷偷取出來的粉色刺繡戲服和點翠頭冠,讓人幫自己包好紗。
她的曲目依然是留到最後壓軸,快到她登場時,方含雨才想起來盛聽眠不知道戲台在哪裡,從化妝間到戲台得穿過一片連廊。
怕她走錯路,方含雨果斷牽起小姑娘的手走出化妝間,匆匆帶她前往戲台。
“小眠,得快點!”方含雨催促。
“啊……好!”盛聽眠不敢跑太快,怕後兜珠簾掉落,小步子跟著她跑,戲服下擺隨著跑動晃開,雉翎在空中搖晃。
好不容易抵達戲台,方含雨帶她走上階梯,來到幕簾側邊,剛好迎麵撞上上個曲目唱閉的兩個旦角。
她們一退到幕後臉色就變了,討論著是不是唱的不好,賀小姐沒有反應,好像還睡著了。
“是睡著了吧,我剛剛瞄了一眼。”
“班主不會讓我們下次彆唱了吧?”
“應該不會吧,我們也沒有失誤的地方啊……”
“去找班主問問看……”
方含雨聽到這,轉身撫上盛聽眠肩膀,“不要怕,唱好就行,隻要沒有失誤,班主不會讓你唱一次就走人的。”
盛聽眠重重點點頭,表示聽進去,就算她不提醒,她也會儘全力唱到最好。
因為她想得到賀小姐的賞識,才能挽救小姨的梨晴劇團。
曲牌文場奏樂響起,配角們已經在戲台上候著。
盛聽眠穩了穩心神,和方含雨相視一眼,應聲出去。
時隔一周再次聽戲曲,重複的曲目,重複的腔調有種難言的無聊感,坐在台下的賀檢雪在經過了幾首曲目催眠,已然昏昏欲睡。
“怎便把顫嵬嵬兜鍪平戴……”
一把靈婉如鶯啼的戲腔毫無預兆鑽入耳內,賀檢雪被這特殊的昆山腔水磨調從夢中喚醒。
微睜眼,隻見一個嬌俏粉將軍素手挽雉翎,粉墨登場,眼眸靈動,整個人粉嫩如秋草鸚鵡。
賀檢雪看了眼旁邊的曲目,才知這位小花旦唱的是《南柯夢·瑤台·梁州第七》。
“且先脫下這軟設設的繡襪弓鞋
小靴尖忒逼的金蓮窄
把盔纓一拍
臂鞲雙抬
宮羅細揣
這繡甲鬆裁
明晃晃護心鏡月偃分排
齊臻臻茜血裙風影吹開
少不得女天魔排陣勢
撒連連金鎖槍櫑
女由基扣雕弓
廝琅琅金泥箭袋
女孫臏施號令
明朗朗的金字旗牌
奇哉
你待喝采
小宮腰控著獅蠻帶
粉將軍把旗勢擺
你看我一朵紅雲上將台
他望眼孩咍。”
這把戲腔小嗓比她以往聽過的唱腔都要獨樹一幟,彷佛有魔力那般,聽得人如癡如醉,勾心撓肺。
搭配她的神態身段,將一位脫下繡襪弓鞋,頭戴盔纓,腰係獅蠻帶,擺旗架勢上將台的粉將軍演得惟妙惟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