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天開始,何有的名字,忽然就如同一陣風刮過了所有學子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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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夫子找到了何有,關於何有的流言讓吳夫子懷疑事情的真實性,於是他讓何有當著他的麵寫了一幅字。
彼時何有才從武堂練劍回來。
開始武堂裡的同齡人看到何有覺得稀奇,但何有低調行事,表情也恭謙,所以大家也隻詫異了一會兒,便不再管他。
大家隻覺得何有轉了性,可轉念一想,練劍也正說明何有天賦極低,少年人心性,眾人對何有感到輕蔑的同時,多少也帶上了點高高在上的憐憫。
何有對此好似全然不覺。
除了吳夫子外,陳昆等八人也跟在吳夫子後麵,一個個恭順的模樣,和在何有麵前的囂張跋扈完全不同。
沒有太多驚訝,何有被吳夫子帶到了書法堂。
吳夫子讓何有當著他的麵,重新寫一副字。
何有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出,朝吳夫子點了點頭。
進了書房,在吳夫子的示意下,何有拿起了筆。
他對著乾淨的宣紙上,從容下筆。
陳昆等人遠遠看著,吳夫子則站在何有身後。
她手底的筆鋒在宣紙上遊走,手腕很穩。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
本來寫一句便可以證明她的字跡,但是盯著何有的動作,吳夫子沒有叫停。
接下來的時間,書房裡便隻有紙張微動的聲音,身形孱弱的少年伏在案頭,模樣專注。
眾人盯著她手底的動作放緩了呼吸。
漸漸的,紙張的墨跡多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書房的窗口的太陽斜了一點,少年用一隻手壓住了紙張的一角,起身朝吳夫子彎了彎腰。
樣子很溫順。
“吳夫子,寫好了。”
時間倏然從靜止狀態被打破。
吳夫子眯著眼睛,拿起那張已經寫滿了的紙張,走到窗口細看。
沒人說話,過了一會兒,吳夫子大笑起來。
他撫著胡子,臉上滿是驚歎。
“好啊!好!我魏新書院還有這等天才。”
“這一手字,彆說是我,京城書院的那群老不死的看了也要自愧不如。”
隻有吳夫子自己才知道自己初看到這字跡時的驚異。
何有這字,力透紙背,看似隨意,可筆走遊龍。
再細看,隻覺得字跡裡的氣勢有意被斂藏了起來,仿佛一把入鞘卻仍透鋒芒的絕世之劍。
隻是,吳夫子驚疑,何有這樣一個少年人,如何能寫出這樣的字。
“剛剛看你是徒手寫出的《逍遙遊》,你是背下來了麼?”
吳夫子這話一出,書房裡的另外幾個學子意識到,何有剛剛確實是徒手寫的《逍遙遊》。
“回吳夫子,熟能生巧,寫得多了,便也就記下來了。”
吳夫子眯起眼睛看向陳昆等人。
何有垂著頭,仿佛沒意識到自己話裡有話一樣。
當天晚上,這八人被吳夫子關在思過樓抄了一晚上的《逍遙遊》,而何有有幸得到了吳夫子贈與的《南華經》,且吳夫子當著陳周等人的麵對她說道:“從今日起,在這學院裡,但凡有人欺辱你,和我講便是。”
吳夫子一笑,陳昆等人便覺得牙酸。
他們看向吳夫子,又看向表情恭謙的何有。
他們知道吳夫子的話代表什麼。
從今日起,何有不是軟柿子了。
當天晚上,思過樓裡的八個人,誰也沒想明白,這到底是何有耍了他們,還是他們自己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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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麼?陳昆他們因為何有被吳夫子教訓了。”
“何有和吳夫子什麼關係?”
“何有字寫得好,吳夫子賞識他。”
魏新書院多少聽說過何有,凡總說他是個斷袖。
可沒過多久,何有的字便出現在了各個年段的書法課堂上,作為示範作品,書法老師們都對她的字讚不絕口。
再怎麼不愛學書法的人,一眼看過去,也能發現何有的字寫得實在好。
不一般的那種好。
吳夫子的警告過後,陳昆等人果真沒有再找何有麻煩。
何有往後一段時間的生活,都過得非常規律。
她每日上完課之後,必定到練武場練劍。
心無旁騖。
“揮!”
“霍!”
何有挽了一個淩厲的劍花,結束了今日的練劍時光。
每次練劍,總會有人朝何有投來異樣的眼光,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樣的目光越來越少。
何有不主動與人說話,但若有人與她攀談,她的禮貌總是很恰當。
這種恰當,不是虛偽,而是令人想到“君子端方”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