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有不過是和那老嫗說:我在魏新書院讀書,聽說了她家的事,如果她不嫌棄的話,她可以放假來看看她,陪她聊聊天。
“修煉的人不該有太多因果。”
武敘隨如是說道。
何有沉默了一會兒,她想到了上輩子兩次被折斷沉入命池時的光景。
命池底下一片黑暗,隻可惜不知為何,那火熔煉不了她,反而使她更鋒利。
可何有出不去,也死不了。
極北之地的孤寂雖然難熬,可那裡也還有劍說話。
但命池裡也是無儘的黑暗。
何有對於人間的眷戀隻有那麼多。
但聽武敘隨說到這老嫗的遭遇,何有便想到了那時自己的感受。
在無邊的黑暗當中,想到失去最親近的人的痛苦,(儘管她後來知道那人隻是算計她),身體也承受這無儘的折磨,在那漫長的、難熬的日子裡,何有最期望得到的,實際上不過是有人能與她說話,給她一點生的希望。
可是何有沒有得到。
她明白那種荒蕪的感覺。
所以這老嫗整個人看起來要枯萎了,她隻不過走上前去,稍微給她一點真心的關懷,她便又能旱地逢甘霖一般,神奇地複蘇。
“因果不過也是一種念頭。”
“我隻做我想做的事。”
少年聲音淺淡,正午的光也照不化她漆黑的眼。
“這個世界上如若無一人在乎我,我也並不難過。”
何有像是對武敘隨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武敘隨罕見地在她身上,看到了一點無措。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傻徒兒,師父不是在這麼?還有那陳老二,你不在,一天到晚在店子裡提到你。”
武敘隨撇了撇嘴:“要是你想我,我也不是不能換個地方討飯。”
何有搖了搖頭:“不用了,師父,我來找你。”
何況她在書院要準備文鬥,並不能一門心思放在符篆上。
但是武敘隨的話多少讓何有心裡升起了一點暖意。
可何有知道:其實在這個世界,了無因果最好。
倪安南讓她知道,人的算計是能超越時間和生死的。
他簡直是用自己的死在算計她。
隻能怪倪安南演得太好。
“你真的每次過來都來看她麼?”
何有:“順道而已。”
*
下午何有幫陳叔算了賬,便拿著自己的行李回去了。
隻是這行李比來的時候多了一瓶黑墨和幾張黃紙。
*
月假結束,一切風平浪靜地重新開始了。
何有依舊如之前一般,與許慧在書房裡整日學習書籍。
何有因為拜師的事情沒有雖然沒有花時間找書,但是在店子裡的時候,記下了一些可能對文鬥有用的科普書籍。
“我和老板說好了,下次去的時候,可以雇傭一輛車,把選好的那些書借回來。”
許慧聽得直點頭。
許慧也沒忘把自己帶過來的青團給何有。
“這裡是青團,還是軟的,你今天吃了,裹了蜜糖,不要等到明天,不然容易壞。”
一股清香從許慧遞過來的油紙包裡傳來。
何有雖然不重口腹之欲,當下也對著青團產生了興趣。
何有吃青團的時候,嘴上沾了些蜜糖。
書擺在一旁,她用竹簽串起青團,小口地咬,慢慢地咀嚼。
她仍舊沒有習慣吃東西,所以吃東西顯得有些笨拙。
這在許慧看來,卻很討喜。
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他發現何有並非是那種恃才傲物之人,大多數時間何有就像一個乾淨純粹的少年人,雖說大家都是少年,十五六七歲的年紀,但何有格外不同些。
在一整個書院裡,許慧也沒看見有人如同何有一樣,有一雙那樣漆黑明亮的眼睛。
許慧沒見過之前的何有,但是他最近耳邊也停了不少的傳聞。
“何有,聽說你之前和周枋有些齟齬?”
何有沒有抬頭:“嗯,是誤會罷了。”
許慧鬆了口氣:“我早就猜到是這樣,書院裡的人茶餘飯後無聊透頂,也不知道收斂。”
許慧也還聽說了何有資質很差,其實他也感受到了,這一個月的時間,何有每次來書房裡,身體裡的靈力波動幾乎都沒有一絲波動,沒有一絲增長,因為太少,也就沒有削弱可言。
許慧因此有些心疼何有。
他主動走到何有身邊,摸了摸何有的腦袋。
少年的頭發用一根青色的帶字束在腦後。
觸感順滑柔軟。
“雖然你不適合修煉,但是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方式可以提升自己的實力。”
“你不要氣餒,方法總比困難多。”
許慧還是那張不善於做過度的表情的麵孔,但是此刻眼神裡多了幾分關切,他麵部便顯得柔和了很多。大概是何有的年齡讓許慧想到了許信,所以許慧看何有時,也像個早熟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