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程害怕鹿晴和寶軒水漫金山，到了晚上才去敲鹿珠的門。
鹿珠正撅著腚趴桌子上，忍著靈識脹疼，努力想看清靈府中的傳承，因為煞氣不足，始終不得法，聽到敲門聲有些奇怪。
兩個崽不會敲門，蹬蹬蹬往這兒跑的功夫就得喊她。
開門看到溫程，鹿珠下意識捏住自己的儲物袋，“溫前輩怎麼來了？”
雖然她‘廢’了，可溫程說他們有因果，先前答應的丹藥，她是不會還回去的。
夢裡都彆想！
溫程不至於看不出個小崽的意思，哭笑不得，他沒窮到給出去的東西也要收回來，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有你姐姐的消息。”
鹿珠愣了下，趕緊側身請溫程進門，甜軟的小嗓音又脆又熱情。
“前輩這麼晚還沒休息呀？前輩您快坐！前輩渴不渴？”
溫程沉默片刻，看鹿珠這鮮活又狗腿的小模樣，一時竟有些不忍心說出口。
鹿珠心裡咯噔一下，“溫前輩，我姐她……”
溫程歎了口氣，“鹿小友進入秘境，雖有鮫珠護身進了煞坑，卻仍然無法解開煞坑中的陣法，在陣法中消失了。”
“保護她的劍修無鮫珠進不去，在外頭等她，隻等到她扔出個傳音符，說讓他把消息告訴你，護送你去見天音宗掌門，以鹿小友遺曲換天音宗替她償還債務。”
溫程知道鹿珠聰明，仔細跟她解釋遺曲的事。
看著鹿珠越來越蒼白的小臉，平日裡靈動狡黠的眸子紅了一圈，他聲音越發溫和。
“雲真界煞氣無處不在，隻有鮫珠，自然是不夠用的，此界還有許多能熔煉煞氣的天材地寶，靈植靈丹。”
鮫珠能夠直接消除煞氣，轉換為靈氣。
熔煉是將煞氣硬生生煉化出來，變成煞石當做垃圾處理，或留作他用。
“若煞氣在體內，那熔煉過程無異於抽筋刮骨，尋常人難以忍受。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沒有鮫珠，也給此界修士留下了其他生機，那就是上古安魂曲，此曲同樣能消除邪煞。”
在天音宗記載中，安魂曲分六部，天音宗有幸得到其中兩部，憑此坐穩了五大宗門之一。
其他都遺落在各種秘境中，鹿瑤有幸得到過部分遺曲，憑此拜入箜篌真人門下。
遺曲不全時，隻能留存於法器上，煉化為本命法器才能使用，直到找全一部，就能融合成外放曲譜，供其他修士修練。
鹿瑤得到的遺曲，存於她的本命靈蕭上。
身為天音宗弟子，不會有人明著強取她得到的機緣，但若是她身隕剝離或自願交出，天音宗也不會虧待她和她的家族。
鹿珠緊緊攥住小肉手，嗓音有點發抖，“修士若是沒了本命法器，會怎樣？”
溫程安慰她，“並不會危害性命，隻會虛弱一段時間，你姐姐在醫仙閣換過療傷的回春丹和穩固修為的百榮丹，應該就是為此做準備。”
鹿珠眼睛瞬間積聚起晶瑩，姐姐還活著，她還在危險之中，若是斬斷跟本命法器的關聯，誰都不知道她會不會更危險。
眼淚噙在眼眶裡，她怕會掉鮫珠，努力強忍著，忍到稚嫩嗓音都有些哽咽。
“溫前輩，我可不可以不去？鹿家早晚能還上醫仙閣的靈石，姐姐的東西我不想給彆人。”
溫程看著這崽真到了這種難過時候，卻拚命不哭，看得更叫人心疼。
到底沒忍住歎了口氣，“沒人能強迫你，隻是你和弟弟妹妹都需要鮫珠，還背著這麼多債，這條路會很難走，我怕你會後悔，要不……”問問家人。
鹿珠趕緊擦掉眼眶的濕潤，“我不怕苦，鹿家人也不怕苦，我們會拚命掙靈石！姐姐一定會回來的！”
溫程輕撫鹿珠腦袋，不再說喪氣的話。
“那你和鹿晴、寶軒努力修練，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我不在就找你徐師姐。”
說他是心軟也好，是修士的直覺也好，他總覺得這個倔強不肯落淚的小崽崽，絕非池中之物，也許會有彆樣的造化也說不準。
他既沾了這個因果，就幫她撐個腰又如何？
天音宗若問起來，箜篌真人和鹿瑤師徒畢竟沒死，他們也不能強逼著鹿家做什麼。
*
溫程離開後，鹿珠立刻取出姐姐給的玉牌，上麵的血點還在。
她躲進被窩，擔憂化作大顆大顆的黑珠子往下掉，砸在身上，好一會兒才變成溫涼濕潤滲透衣衫。
她特彆想問溫程能不能先回一趟家，但想起喬柏他們都隻得完成任務才能回家，沒敢問。
醫仙閣有自己的規矩，得寸進尺會惹人嫌。
誰也不知天音宗什麼態度，鹿家現在能儀仗的隻有溫程的偏心，她不敢賭。
雖然跟鹿瑤隻見過一麵，可原身所有的情感就像是鹿珠自己的情感，她對姐姐的感情絲毫不遜於爹娘。
知道姐姐在生死中掙紮，就像上輩子養父母去找孩子一樣，她明知道很危險，卻不能攔，又無計可施，叫她實在忍不住難過。
她努力拍著臉頰打起精神，“不哭不哭，姐姐還活著，這是好消息嗚嗚……隻能哭一下下，還得儘快掙靈石，救姐姐嗚嗚……”
抽抽噎噎的沙啞呢喃，如同夜色中被風吹動的樹葉，搖曳著摩挲出溫柔悲傷的聲響。
由著自己哭了會，鹿珠掀開被子露出紅腫的小臉，盤腿想繼續看傳承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