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溫然回頭。
“李雲澤他……他還活著吧。”葉定的聲音微微顫抖,到現在他還記得那一幕。是他受著傷,是他神誌不清,是他的幻覺吧?
“……還有一口氣。”溫然實話實說。
“真的?”葉定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燃神,你彆誆我……我會當真的……”
“騙你乾嘛?”李雲澤確實死了,不過她應該可以複活他,“你安心養傷,等你傷好了,就能見到活生生的他,我保證!”
“要是見不到……”他的心微微下沉。
他知道人死不能複生,也知道眼見為實,知道對於病人,有時候人類會說些善意的謊言,暫時讓他的心不那麼悲哀。
“要是見不到,我就把腦袋擰下來給你當球踢!”溫然無所畏懼。
葉定望著她,聽著燃神熟悉的語氣,忽然一笑,鬆開了她的手:“你還是老樣子。”
“定哥你居然還不信我!”生氣!
“信信信,你說的我都信。”
……
溫然頭一次使用神的力量劃破空間。
她也是頭一次明白,原來穿梭時空那麼費勁。
不是每個神都有破碎虛空的實力的,尊隨便用指尖在空中劃一道就能自由穿梭,那需要高強度的力量與高精準的估算力才行。
以後往返神域還是通過傳送門比較輕鬆。
白族所隱居的山脈上空出現了一道空間裂隙,所有族人像是有所感應,一個個紛紛從山洞走出,來到了山頂。
萬眾仰望下,白焰安靜的從裂隙中走出,一襲白袍上紋著銀絲,尊貴優雅,無聲無息的落下。
她臉上戴著一張銀色麵具,沒人能看清楚表情。也正因為麵具的阻隔,讓她足夠神秘,足夠讓後人麵露敬畏之色,恭迎王的回歸。
“王!”已經有人喜不自勝。
“王,您可算回來了——”有人已經涕淚直流。
溫然:“……”
或許因為很多年沒見,他們已經換了不知道多少代,這一張張麵孔看上去有些陌生。
之所以戴麵具,也是她料到會有這種情況,或許是心境的變化,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高貴冷豔、一心複仇的白焰,麵對這些人景仰的臉,也不會想那時一樣覺得是理所當然。
最開始,她還是幼神的時候,因為她是王,所以不論她做什麼頑劣的事,他們都一樣愛戴她。後來,她在山腳下建造了冰雪城,切實替他們守護好了那一片家園,所以她經得起這份愛戴。但現在,他們被迫流亡在這裡,幾千幾萬年的更替,都不敢走出暗無天日的山洞……她受之有愧。
溫然的視線掃過所有人,見他們的臉色都像是常年沒見到陽光,全是病態的蒼白,有一絲惋惜:“全部都在這裡了麼。”
“我們這一代沒多少戰力可以外出,隻有血脈最純正的靈之神踏出過這裡。目前也不知去了什麼地方,是死是活。”
“剩下的那些,有的早就戰死了,大部分受降於尊,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那些叛徒都被我族除名了,以後不再冠以白姓。”
“……受降的那部分,現在如何了?”
“尊將廢棄的冰雪城重新興建,將他們重新安置進去,後來我們遷移到了這裡,就不知道了。”白族人提起尊,大多還是抵觸的,“那些人目光短淺又蠢笨,還真以為尊會饒過他們……毀滅之神哪裡有那麼容易對付,到時候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好了。我既然已經歸位,你們就不需要繼續躲在這種地方。”這種地方根本不能住人,“都跟我走。”
“王!”有個容顏老去的長者目露激動之色。
“您是想……帶我們出去?”
王與尊最後那一戰,神域中無人不知得勝者是尊,那一戰也奠定了尊的霸主地位,而對於尊的敵人,隻要是個神都可以落井下石,那段時間他們真的不好過。隻能躲在暗無天日的山洞裡閉關。
離開這個鬼地方,光明正大的走出去,這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
“我給你們找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暫時安居。至於出去,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清理掉外麵那幾個打你們主意的雜碎,再帶你們回冰雪城。”溫然淡淡道。
“冰雪城?!”下麵有人驚呼。
那個須發蒼白的老者已經激動得在顫抖,定定看著她,緩緩往地上一跪:“王要帶領我們回故土?!”
“沒錯。”她遲早會帶他們回去的,等她和尊攤牌的那天,亦或是等到決戰之後。
單單說力量的多少,她體內有尊的一部分,所以一定勝過尊,就算是打,她也不一定落敗。當然,也有落敗的可能,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狠下心出手,也不知道他的毀滅之力是不是當真克製她的生命力。
溫然用力撕裂虛空,把族人傳送到了神之遺跡。
這裡她分明才來過不久,卻像是很久不曾踏足。因為在印象中,遺跡還是以前繁榮的樣子。
她為了小白狐狸黑化後,沒有立刻選擇抽離情感,而是在憤怒的驅使下,用了幾百年的時間準備,聚集神域各大強者,各路神明,與尊展開一場規模前所未有的戰鬥。
那時候年少輕狂,滿打滿算以為這樣就能複仇,卻沒想到他的力量比他平日裡顯露出的狂暴得多,所有的神,居然都沒了。
為了不暴露自己,也因為害怕自己會下不了手,她沒有親自上戰場,也不知道,有些神,戰前所見的一麵,竟然就是最後一麵了。
那一戰,對她而言,是又一次打擊。
等尊走了,她一個人坐在月下,在廢墟上喝酒,抱著一壇長相思,心裡瘋狂想著變強。
她要斬斷所有的弱點,就比如這份情愛。
將感情封印後,為了這份弱點不為人所知,她特意在這片森林裡布下了一些生靈,當時那些東西還算幼小,隻不過是替她放哨,不讓人接近而已。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在優勝劣汰中,這些東西已經變異成了她無法想象的模樣。
那些像是有靈性,會纏人腳腕的藤蔓,還有那些差點吞了她的花兒,其實都來自於她的城主府,隻是她平時一直是親自打理,有些沾染上了她的生命靈氣,有了自主意識,移植到這裡又過了千萬年,除去已經死去的,剩下的都成了精。
上次遇到的綠發男也是這樣,還有森林腹地一圈的許多生靈——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熟悉的氣息,在她帶著族人降臨時,已經有無數生靈往遺跡中心靠近,有的已經是無數代之後,也有的還是當年那一隻,有的已經生得高大威武,有的毛色漂亮,但所有的鳥獸,無一不跪伏在她麵前。
“城主大人……”
“王!”
有的獸類已經能發出人聲,甚至有人已經能夠變換成人形。她看到幾名青綠色頭發的樹精跪倒在她麵前,不知怎麼的,麵上都帶著難以言喻的自責與慚愧,其中有一人走在她麵前,雙手奉上一柄鋒利的匕首,顫抖著。
“這是什麼意思?”溫然皺眉。
“是我們失職。”男人英俊的麵容有點蒼白,過於自責,也因為自己實力遠遠不夠,生出一種無能為力的無奈感,“尊來過這裡了。”
本以為城主大人會震驚,會憤怒,沒想到她依然是平靜的嗓音,沒有絲毫波瀾:“嗯。”
這道聲音無形中仿佛有安撫人心的力量,讓在場的樹精們一個個麵露奇異之色。王這次回來,性情似乎有點變了……
更溫和平靜,卻更讓他們想親吻她的鞋尖,頂禮膜拜。
溫然:“……”保持高冷人設真的好累哦。為什麼這些樹精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她明明已經儘量少說話了。
“而且……您埋在這裡的東西,被尊強行破開封印,取走了。”
樹精說完這句話,所有人麵色都齊齊一變,連帶圈外圍的動物,刷拉拉跪倒一大片。
“嗯,我知道了。”溫然點點頭,“怪罪你們乾什麼?他要取走就取走,那種東西已經無所謂了。”畢竟就是她跟著尊來拿的。
樹精們沒想到,他們的王依然臉色鎮定。
這次他們是真的震驚了。
沒人敢說話,一片安靜之中,所有人低著頭,是劫後餘生的欣喜,也是意外於王的寬宏大量而生出幾分慚愧,也有的為王不值,憤憤握緊拳頭,等著討伐尊。
沒想到,王隻是命令他們在這裡安置下來,將遺跡重新修複起來。
不論如何,白族人在這片禁地生存,絕對安全。雖然他們暫時不能回冰雪城,但至少能見到陽光,不用再躲進山洞裡。
做好這一切,溫然又去了湖邊。
神之遺跡的中央地帶是一片寶藍色的大湖,誰也不知道,湖水底下是一片具有生命靈氣的風水寶地,她的冰棺就藏在這裡。
再一次開啟冰棺,把李雲澤放進去時,她摩挲著棺材蓋,有點感慨。
原本,她甚至料到她或許不敵尊,這棺材是為她自己準備的。
沒想到啊沒想到,天有天道,世事難料。
……
埋葬下刀哥後,她剛一上浮,隔著藍色的水麵,就看見了一道黑影從虛空而來。
“終於出現了。”尊嗓音淡淡,俯視著下方,“白焰——你讓我好找。”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林木的1個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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