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在司秦差不多抵達臨港的每個中午,程溯總會發來消息,以無比輕快的口吻拉開對話的序幕,然後東拉西扯一通,哄得蔚寧開心了,結尾輕描淡寫地加一句“所以你什麼時候回來?”。時間一久,就開始一哭二鬨三上吊,無所不用其極。當然,哭、鬨、上吊的都是表情包。不知道是不是在鈞寶諾那兒積累了經驗,蔚寧每次都以不變應萬變,用一句“等有空的”將程溯一擊K.O。
蔚寧不是不想回臨港。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裡,他已經將能上的公開課全都上過一遍。由於東影的專業課不對旁聽生開放,也不能參加實驗教學和排演等等,對已經有兩世表演經驗的蔚寧來說,其實裨益有限。
蔚寧覺得自己是個實踐派,比起理論知識,他更喜歡在實踐中磨煉自己的演技。所以在看司秦笑話的新鮮勁過去之後,他漸漸有了歸意。不過走之前他還想做一件事,就是幫刁厲和徐立延重修舊好。
在蔚寧的印象裡,刁厲是個非常令人欽佩的老師,不是因為他發表過多少論文,得過多少獎項,在業界的地位和職稱有多高。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不是教授,不是文人,隻是一個普通的師者。
蔚寧有幸看過刁厲的訪談,標題是《人不要活太久,六十歲就夠》。他說,如果必須要給生命定一個期限,那一定要在六十歲之後。因為六十歲之前,他在崗一天,就屬於學校、屬於講台、屬於學生。退休後的日子才屬於自己,清閒不需要太久,有個幾年足矣。不過後來他又改口了,因為他在退休後決定接受學校的返聘,回到講台,繼續他的教育事業。直到去世,刁厲都一直在東影任教,一如那篇訪談,真正做到了用自己畢生的精力去傳道授業、教書育人。
刁厲喜歡腳踏實地、一板一眼鑽研演技的學生,多年後被譽為“演技教科書”的徐立延就是這樣的人,儘管他最後哪一所學校都沒考上,在刁厲眾多的學生之中,他是最受刁厲認可的那個。
或許在彆人眼中,年輕的徐立延長袖善舞、太會鑽營,但蔚寧知道,徐立延是個很複雜的人。他看起來似乎很會妥協,像個中央空調,左右逢源。而當他遇到刁厲這樣高度、或者真正令他欽佩的人,因為不希望被他們看不起,他尤其嘴拙,再碰到急脾氣的刁厲,簡直就像兩頭公牛角對角頂到了一起。
蔚寧覺得很有意思。他知道,或許幾個月,或許一兩年,他們終歸會儘釋前嫌。但蔚寧不想等,因為他也知道留給這對師生相處的時間不多,隻剩下七年了。
刁厲七十歲逝世,走得很突然,但無病無痛,算得上喜喪。徐立延陡聞噩耗,從金楠獎頒獎典禮中途退場,直飛東市,甚至來不及等到獲獎名單宣布,捧回他的第二座影帝獎杯給這位恩師親眼看一看。
刁厲一生清貧,無子無女,從教師宿舍出殯發喪,無一人有怨言,沿途甚至密密麻麻擠滿了來送行的學生,男男女女,或老或少,從天南地北聞訊趕來,哪怕隻看一眼,也要送老先生最後一程。徐立延以親子的身份為其入殮、扶柩,沿途幾度痛哭失聲,使得送葬的隊伍不得不暫停。
命運無法改變,死亡更是每個人生命中不可扭轉的既定終曲。蔚寧很清楚,對於刁厲的離開,他無能為力,但這一次,他可以讓這段緣分儘量早一點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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