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過來的時候,連室內的丫鬟都微微鬆了一口氣。
“恭喜侯爺,恭喜夫人,是喜脈。”蘇大夫是侯府慣用的,說話向來簡潔乾脆,手指搭在喬柔手腕上片刻,就衝床邊的楚侯爺和床上的喬柔拱拳道賀。
喬柔早有猜測,但真等聽到了確定的消息,心裡還是抑製不住的,冒出一股喜悅來。嫁出去的女孩兒了,再回娘家就成了客人。楚家呢,也向來不曾將她當家人,她總覺得這世上,自己是孤獨無依的,可這個孩子,和她血脈相連。
日後,她就再不是那個孤孤單單的人了。
楚侯爺一張臉往常都像是木頭雕刻的,但現下,也微微露出些笑意,不過隻片刻,笑意就隱下去,眼瞼下垂,也遮住了眼裡神情。
喬柔猜測,他大約是為他那前頭的嫡子擔憂了。就算她是繼室,這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嫡出。
不過嫡子嘛,也是多多益善,楚侯爺很快就又露出喜色,一邊吩咐了人去給老太太報喜,一邊追問大夫剛才的暈倒要不要緊,是否需要開個方子什麼的。
喬柔身體好,大夫也就沒多事兒,隻說靜養即可,隨後就跟著丫鬟領賞去了。
楚侯爺跟個木樁子一樣站在床邊,喬柔就是想閉眼,也覺得略有些壓抑,隻好無話找話說:“花嬤嬤剛才來說,侯爺要打大姑娘的板子?”
楚侯爺皺眉,順勢在床邊坐下:“眼看都是大姑娘了,卻越發的不懂事兒……”頓了頓,到底沒說為什麼要打,隻給喬柔挪了挪薄被,大夏天的,有些熱,喬柔想掀開又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忍了:“到底是大姑娘了,打板子不好看,大姑娘也不過六七歲,年幼不懂事,若是有做錯的,侯爺耐心些,多勸說幾次,大姑娘靈慧,必然會明白的。”
“你安心養著就是。”楚侯爺停頓了片刻說道,喬柔點頭。至親至疏夫妻,楚侯爺像木頭,喬柔也不是那等主動的,夫妻兩年,也並沒有什麼貼心話可說,喬柔以往還想做個體貼人,現下也不願浪費自己一番心意,正打算閉上眼,就聽見外麵有喧嘩聲。
楚侯爺皺眉,正要問什麼,門口就風一樣的撲過來一個人影,直奔床上喬柔。
喬柔當機立斷,立馬坐起身,正好躲在了楚侯爺身後。那人影撲到床邊收勢不及,眼看就要撞在床沿上,被楚侯爺一伸手給攬住了,不等人影出聲,楚侯爺就先斥道:“嬤嬤就是這樣教導你禮儀的?毛毛躁躁,像是什麼樣子!給我站好了!”
小小的紅色人影停頓了一下,哇的一聲張口大哭:“你凶什麼凶!剛才還要打我板子!就不許我找我娘委屈一下嗎?娘,你快看我爹,就會欺負人!”
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拽喬柔,喬柔強忍著惡心沒躲開,笑著勸道:“快彆哭了,好好的一個小仙女兒,再哭可就成了小臟包了,我已經說過你爹了,你爹也答應日後再不打你了,不信你問他。”
其實她憎惡的時候,也挺同情這孩子的,小小年紀,就被養歪了,日後還不知道要遭什麼罪呢。偏這孩子不信她,她就是想教,也無從插手了。
頂多,她不將上輩子的仇恨帶到這輩子來,剩下的,可就做不到了。
大姑娘轉頭看楚侯爺,楚侯爺猶豫了一下才點頭:“日後不打你板子了,隻是你得聽話,再讓我知道你背後做什麼小人行徑,可不像是這次,有你娘求情,我就輕拿輕放了。若有下次,兩次的帳一塊兒算,明白嗎?”
大姑娘忙點頭,一臉乖巧,又偷看喬柔。到底年紀小,那臉色不像是感激喬柔,倒是略帶了幾分厭惡和仇恨。隻可惜垂著頭,楚侯爺錯過了觀賞的好時機。
老太太已經有了嫡孫,所以並不將喬柔這肚子放在眼裡——都沒生出來呢,是男是女不確定,甚至能不能活都不保證,和已經站住了嫡孫比,當然是沒什麼大價值的。
不過為著麵子好看,到底是讓人送來了些賞賜。
大丫鬟捧著托盤來問,喬柔點了點那上麵的好藥材:“從明兒起就燉湯做藥膳用了吧,放著時間長了,也丟了藥效,不劃算。”那花嬤嬤手再長,也伸不到老太太的院子裡去,所以這些東西,倒是可以安心用。
就算不期待,老太太也不至於先一步害了她家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