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看到宋瑞被人扶進來的時候,她的心情與眾人截然相反,不敢置信,瘋成了那樣,他怎麼能好起來?要瘋就瘋到底不好嗎?要是一會瘋,一會兒不瘋,她又該怎麼辦?
“你怎麼了?這事最該高興的就是你呀!”楊氏放下杯子,質疑道。
張素心此時是裝也裝不出來,勉強笑了笑說:“我沒有不高興,就是擔心,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反複。”
失心瘋這種病症並不罕見,好多人都是反反複複,一時清醒,一時糊塗。
楊氏擺出長嫂的架子說道:“瑞二爺會得這個病,主要還是那會子受了高氏的影響,以前性子溫文有禮,可會心疼人的,你若能一心一意伺候好他,怎麼可能會反複?”
這話說得,若是真有了反複,那不是還得怪她沒伺候好?張素心悶悶地應了聲是,心情如同那等著受刑的囚犯,備受煎熬。
蓮華苑裡,宋琳琅獨坐房中,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玉佩,不知不覺已是淚流滿麵。
聽到他陣亡的消息傳回京時,家中公婆哭得死去活來,唯有她流不出一滴淚,從他出征的那日,她每晚睡前,就抱著那塊玉佩,細數著他歸家的日子,哪裡能想到,等來的卻是噩耗。
她不願意相信他此生再也回不來,她摔了那塊牌位,憤而走出溫家,回到自己的娘家,就是不想去聽那群人整日裡說他死了的消息。
當年她被父母強迫嫁給他的時候,心裡頭一千一萬個不願意,甚至在新婚當天晚上,拿著刀對他以死相逼,他卻處處小心翼翼地維護她。
他用他的溫柔細致嗬護著她的無理刁蠻,向她表白,很早之前就見過她並對她一眼鐘情,並非是看重她的容貌,而是那日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處危房突然倒塌,她的馬車剛好經過那處,沒有像彆人那樣揚長而去,而是下了馬車,讓身邊的仆從趕過去救人,自己一身錦衣華服,分明是嬌嬌千金,卻敢抱著從廢墟裡救出的滿身是血的孩童,讓人駕車趕往醫館。
哪怕在成親當晚,得知她早已心有所屬,並未對她有任何不滿,而是信心滿滿地告訴她,會用他的誠心打動她。他雖出身行武,卻是個謙謙君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時不時地對她對弈,陪著她作畫,絲毫不輸她曾經心儀的某人。
她半夜裡說想吃甜點,他能騎著馬跑半個城,敲開早已關門的點心鋪子給她買回來。
他不像那些古板男人非要她守婦德禮教,為了討她高興,甚至給她穿上甲胄扮成士兵,帶著她去軍營裡看他練兵。
她們相處的時日不長,短短一年而已,在園子裡紅梅綻開之際,他即將出征之前,親手雕篆了一對梅花佩,說是提前給她的生辰禮,因為那時候,他還在戰場上,回不來。
他成功地用他的方式打開了她的心扉,他走後,她每日裡想他,就看著那塊玉佩。
今日是父親的壽宴,卻突然聽得有人說看到有人畫出與她一模一樣的玉佩,這怎麼可能?
二十年過去了,她雖不願承認,內心深處卻早已接受這個事實,他早已經死了,不可能再回來。
這二十年,誰若敢在她麵前提起他,她必然是要翻臉,以至於至今,都讓人誤以為,她是在討厭那段婚姻,討厭那個人。
討厭也好,喜歡也罷,他終究是回不來,她不想跟任何人解釋。甚至有時候,也會恨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讓她覺得他是這世上無可取代之人,沒有了他,寧可一個人孤單,也不願再去看其他男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