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藥和宋爸在差不多該吃中午飯的時候終於到達了縣城。
這就是為什麼大樹村要比周圍其他村子要窮一點的原因了,他們村的山路實在是太難走了,窄窄小小的一條,還特彆陡峭,雖然山腳下就是鎮子,但下去再上來差不多就要兩個半小時了。
要是想要去縣城的話那就更難,還要走兩個小時。
算一下總共時間,大樹村的人去縣裡,一來一回,光在路上消耗的時間就有六個多小時。
所以大樹村的人都不怎麼愛出村子,也就每個月派家裡的青壯年背著竹簍下來買點東西。
宋藥剛下山的時候還跑的歡快,沒過半小時就又累又困了,最後還是宋爸認命的把他抱到了竹簍裡,再連人帶背簍的背在後麵。
於是畫麵就變成了宋爸背著大竹簍往前走,竹簍裡有個白白嫩嫩睡得噴香的小孩,小孩手裡還無意識抱著個小竹簍。
到了縣城,他也沒舍得吵醒兒子,直奔供銷社,打算買好了東西再叫對方起來。
供銷社今天人還不少。
自從中洲國兩年前出了新規定,支持供銷社從老百姓手裡進貨後,大家就都像宋家一樣,開始攢一些雞蛋,和不容易壞的蔬果,攢的差不多了再往供銷社送。
農民自己也是要吃的,節省下來的賣掉,不靠種地為生的人買,一出一進十分平衡,因為兩邊一向關係穩定,哪怕如今中洲可以自由買賣了,習慣了賣給供銷社的大家夥還是更願意來這邊。
買東西的和賣東西的混在一起,售貨員人少忙不過來,大家夥一看估計要等,也不閒著,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湊在一起嘮了起來。
宋爸完美融入,剛進來不到一分鐘就和人家聊的熱火朝天,幾下就把縣裡周圍十裡八村發生的新鮮事給打聽的清清楚楚。
等聊完新鮮事了,大家沒得聊,一哥們索性開始就地取材,隨機挑選了一名幸運觀眾來聊:“今天不是多了一個售貨員嗎?怎麼速度還比以前更慢了?”
這哥們大嗓門,聲音一出,周圍人都聽到了,下意識的,大家夥的視線刷的一下就望向了前麵。
櫃台後麵正手忙腳亂算賬的新手售貨員一下被這麼多人關注,又是不好意思,又是羞窘,隻幾秒臉就紅的不得了,結結巴巴的解釋:
“我,我今天第一天上班,還不是很熟練,亮姐為了幫我才慢的……”
旁邊麻利找錢的老手售貨員亮姐就接話道:“你們可彆嚇唬她啊,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縣長要來的幫手,人家姑娘可不是咱本地人,把人嚇跑了你們幫我找個會算賬的來啊?”
亮姐上班好幾年,早就和大家夥混熟了,她開了口,屋裡人們笑幾聲,很給麵子的轉了個話題,反正他們又不趕時間,等等就等等唄,誰還沒個新手期了。
亮姐一邊忙一邊抽空對新來的售貨員說:
“你就收東西吧,這些竹簍裡麵一看就有東西的,就是來賣貨的,你就按照桌子上的價位表來收就行。”
那年輕的售貨員連忙點點頭,趕緊問離她最近,背著沉重竹簍,一臉正義模樣的青年:“你要賣什麼東西?”
她一邊說,一邊探頭去看對方背著的竹簍,打算先在心裡估個大致價格,結果一看到裡麵是什麼後,嚇的“啊”了一聲,驚駭得連連後退幾步。
已經差不多快被周圍聲音吵醒的宋藥閉著眼打了個哈欠,睜開眼左右看看,就和一臉震驚和驚慌的年輕售貨員對上了視線。
沒錯,這位一臉正義的青年,正是把兒子放在竹簍裡背的宋爸。
年輕售貨員不是本地人,完全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隻能茫然又無措的看看宋爸,又看看亮姐。
心理狀態在“這人怎麼可以賣孩子呢,這可是犯法的”和“等等,這邊地處深山不會賣孩子很常見吧”中間反複橫跳,張嘴又閉嘴,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當事人宋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熟門熟路的從竹簍裡站起來,抱著爸爸哧溜滑下來,好奇的左右看看。
瞧見櫃台上方的“供銷社”三字,瞬間高興起來:【005你看,這就是供銷社,書上說三千多年後可沒有供銷社,你快多看看。】
他這驕傲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展示最大型軍艦飛船。
005也很配合的仿佛在參觀大型飛船一樣:【這就是供銷社啊,好厲害。】
宋藥仿佛自己被誇了一樣,睡得紅撲撲的臉得意的更紅了。
他從竹簍裡下來再加上和005說話也就隻用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精力旺盛的小孩敏銳地覺察到有人一一直盯著自己看,抬頭一看,就瞧見了剛醒時見過的年輕售貨員。
不認識,沒見過。
但也不妨礙宋藥很自來熟的跟對方打招呼:“姐姐好,姐姐你長得真好看。”
宋藥長得好看,又眼神清明滿臉帶笑,哪怕還摸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年輕售貨員臉上的神情也忍不住稍稍放鬆。
見證了全程的屋內其他人差點沒笑死,還有認識宋爸的故意衝他喊:“宋有才,你連兒子都拿出來賣啊,哈哈哈哈哈哈。”
宋爸還沒說話,根本不知道是什麼狀況,但不影響他接話的宋藥已經驕傲的挺起了小胸膛:“伯伯你不要胡說,我爸不可能賣我。”
他超大聲的自信道:“而且我很貴的,你們誰都買不起。”
他可是要做宇宙飛船的人!
雖然不知道宇宙飛船多少錢,但隻看那麼帥的外表就猜到了,一定很貴很貴。
005附和:【沒錯,買我是要星幣的,現在可沒有星幣。】
宋藥覺得它說的很有道理,005是在他腦子裡,要買他還得算上005呢,於是又很嚴謹的補上一句:“想買我,你們至少要工作三千九百九十六年。”
周圍的大人們看著一本正經算買自己需要多少錢的小孩,差點沒笑傻。
“哈哈哈哈哈哈這誰家小孩,怎麼這麼逗樂。”
“三千多年,哈哈哈哈哈哈你還真的挺貴的。”
還有人逗宋藥: “小孩,叔叔工作三千年,三千年後買你好不好?”
宋藥驕傲的看他一眼:“你買不了我,我爸爸可不會賣我。”
這人忍笑:“那你為什麼說要我們工作三千年才能買你?”
宋藥理直氣壯:“賣不賣是一回事,我值多少錢又是一回事。”
周圍大人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爸覺得自己兒子可真是聰明,摸了一把他小腦袋:“對,爸才不會賣你,就算有人拿金山來買你,爸也不賣。”
宋藥點頭,但是還是補充道:“爸,你這個舉例不對,我比金山值錢多了。”
剛笑完一波的大人們還沒歇口氣,就聽見這句,立刻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供銷社的氣氛一下歡快了起來。
年輕售貨員也發現是自己鬨了個笑話了,好在大家如今注意力都被宋藥吸引,沒什麼人關注她,連忙鬆了口氣。
但緊接著,就又開始手忙腳亂起來了,她今天第一次上班,本來就對各種不熟練,再一緊張,好幾次都算錯了數。
越算錯她就越緊張,越緊張她越算錯,死循環下來,最後就連最簡單的加減法都能算錯了,。
年輕售貨員都快哭了,明明在學校的時候她算數很好的,可一遇到實戰,她腦子就懵。
亮姐倒是沒怪她,新手本來就容易這樣,以後熟了自然就好了。
不過現在供銷社正忙著,她自己本來就忙不過來了,也沒時間去糾錯,於是索性直接讓對方先休息一下。
年輕售貨員有些失落的坐在一邊,千裡迢迢來一個陌生縣城,人生地不熟還怎麼也找不到正確的工作節奏,而且居然光一上午就算錯七八次賬,她又羞愧又難受,眼圈都在發紅。
等父子倆過來買東西,宋爸去挑挑揀揀剩下宋藥一個人在櫃台時,宋藥無聊的扭頭四處看,就發現她了。
好像周圍就他們倆是閒著的了,宋藥立刻溜溜達達過來,坐在對方身邊,很自來熟的搭話:“姐姐,你不是我們縣裡的人嗎?”
年輕售貨員有點詫異宋藥主動來找她,有點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小聲說:“不是,我是被分配到這裡的。”
“哇!姐姐你好厲害,你這麼年輕就已經可以工作啦,我奶奶說供銷社的售貨員這個工作可好了。”
年輕售貨員被誇的有點羞澀,心裡的難過也去了一些。
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又古靈精怪的小孩呢。
想了想,有點不舍的從兜裡掏出一顆水果糖遞了過去。
“你吃糖嗎?”
宋家雖然買不起有包裝的糖,但宋藥吃過,基本每次村支書帶他去縣政府,那的叔叔伯伯嬸嬸姨姨們就會拿吃的給他,他足足吃過兩三次硬糖呢。
小孩禮貌的接過糖,發現是軟的,就珍惜的揭開透明糖紙,先小心的把糖紙折疊好放進奶奶給縫的小兜兜,這才把糖放進嘴裡。
糖一入嘴,水果清香和甜味就讓宋藥滿足的眯了眼。
臉上一下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因為含著糖,聲音有點含糊不清,但十分軟:“姐姐,這個糖好好吃啊,謝謝你。”
本來就很喜歡小朋友的年輕售貨員捂住胸口,被這甜甜笑容萌了一臉,徹底忘了自己還在難過。
這小孩也太可愛了吧!
在這個大家都普遍皮膚粗糙膚色略黑的縣城裡,是怎麼養出這麼好看又乖巧小孩的。
她完全忘了自己送第一顆糖的時候有多不舍,又掏出一顆糖來,放到宋藥小手裡:“不用謝,這個也給你。”
宋藥又衝她感激的甜甜一笑。
年輕售貨員看的心裡簡直要軟成一片水。
要不是她兜裡隻放了兩顆糖,怕是還要再被這笑容萌的再掏出一顆糖來。
宋藥雖然不常出來對外麵的物價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糖是稀罕物,這個姐姐一下給了他兩顆,他覺得自己應該也幫幫對方的忙。
於是他主動說:“姐姐,我幫你算錢吧,我算數可好了。”
其實一個月前宋藥的算數還很一般,不過當時他無意中看到了《蜂蜜的構成》,實在眼饞上麵介紹,於是從原本的三天打魚三十天曬網進步到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自以為)十分努力的賺學習度。
後來就是想抓魚,再之後就是何老師來了,最後他發現自己隻能自己做飛船了,一連串的“大事件”下來,不得不開始努力學習的宋藥自覺已經今非昔比。
年輕售貨員有點懷疑的看看麵前的小豆丁。
“你學到數學了嗎?”
宋藥挺直胸膛:“當然學了。”
為了表示自己話的可信度,他還舉例:“我爸爸的算的都沒有我快,我們村的老師也說我是班上算數最好的。”
一聽老師也這麼說,年輕售貨員也有點信了。
當然最主要的是,宋藥長的就很聰明的樣子。
有了個幫手,應該要好一點吧?
她略帶忐忑的走到櫃台後,宋藥則是充滿自信的搬來一個板凳,站在板凳上試圖與她齊平。
人們都擠在亮姐那邊,完全沒發現新手售貨員已經回來了。
她張張嘴,想喊一些人過來,但實在是沒做過這種事,憋的臉通紅,嘴巴開開合合,硬是沒憋出一句話來。
旁邊的宋藥卻一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雖然他沒賣過東西,但是他看見亮姐是怎麼賣的了呀,自覺學習到了亮姐精髓的他直接亮嗓子:
“來呀來呀,這邊也可以了,大家快來呀。”
小孩一手撐著桌子,一手做招呼狀,進入狀態的速度之快讓年輕售貨員頻頻看他。
見人們一窩蜂的擠過來,宋藥立刻又說:“排隊呀,一個個來,那個頭上戴帽子的鼻子上有顆痣的伯伯你簍子裡的東西都要掉了。”
小孩嘰嘰喳喳歡快不已,來買賣東西的人能說,他比他們還能說,連珠炮一樣的叭叭叭:
“叔叔你要賣什麼?冬瓜?哇,這麼多?我拿不動,你自己放在秤上吧,奶奶你等一下,你賣的是雞蛋啊。
哇,好大,你家的雞一定喂的特好,你等等啊,這個叔叔的菜好了就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