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江一開始是不明白為什麼宋藥非要出來,大領導又為什麼會同意。
哪怕d國的安全程度並不低,可作為一直保護宋藥的人,原江不願看到一點風險,為什麼一定要來d國呢,如果想要見識更多東西,中洲那麼多的城市不也一樣可以嗎?
但既然宋藥做出了決定,原江也一如既往的支持著他。
見到屍體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想擋在小孩子們眼前,可想到這廢墟上屍體何止隻有這麼一具,原江還是強行定住了身形,試圖用淡定的語氣減低他們麵臨的衝擊。
可當他瞧見和豬打架打輸了都要哭的超大聲的宋藥一聲不吭,隻抿著唇從屍體旁邊路過,認真研究起了用於地震救援的機器後,原江就意識到了,這個一直處於保護圈中的孩子選擇踏出了那個圈。
宋藥沒有見過屍體。
第一次見就是這樣一個稱得上是恐怖的景象,他本應該害怕的,事實上他也確實很害怕,隻是強撐著讓自己正常行動罷了。
可當他在檢查挖掘機器時,卻用餘光見到了男人哭著跪坐在地上,認真而又仔細的整理好了那位女士的亂發,他甚至將碎了一截的發卡重新為她戴了上去。
一個小男孩哭著遞過去破爛的床單,他們合力將女人包裹好,男人背上妻子,牽著兒子的手,慢慢走遠了。
宋藥閉了閉眼,壓下了淚花。
他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裡,但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一個家庭破碎了。
小孩為這家人難過的同時,也感到了深深的後怕。
就差一點。
就差那麼一點,長樂也會變成這樣。
長樂的震區是充滿積極希望的,每個人都很賣力的乾活,因為並沒有人犧牲,沒有人失去親人,那片大地也許一切都會損壞,但隻要人還在,希望就會在。
可d國的震區裡,卻充斥滿了悲痛的氣息,哪怕是沒有親人在此的陌生人,站在這片區域上都能感受到深深的沉重。
這是無法忽視的生命的重量。
宋藥隻要一想到中洲在原本的曆史中也會麵對這樣的境況,手都會忍不住微微發抖。
曆史課程裡沒有刻畫多少,但那樣恐怖的大地震,又是深夜,會有多少個人像是剛剛那個男人孩子一樣痛失所愛?
正在發抖的手被趙曉東握住了。
小孩抬頭,見到趙曉東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卻還堅持煞白著臉,努力安慰他:“幺兒,你彆怕,都已經過去了,我們去幫忙吧。”
“你說得對,都過去了。”
長樂之殤從未出現,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改變未來可能出現的其他災難。
宋藥重新堅定下神色:“我發現這個機器可以改進一下履帶,走吧,拿工具。”
親自到達震區後,宋藥才發現自己之前那個“長條可以探索活人,機器可以搬起重物”的想法有多天真。
機器當然可以搬起任何一個重物了,但關鍵點就在於,那個重物底下有沒有壓著人。
地震過後,所有他們現在站著的地方都是由廢墟組造的,廢墟的一切都不平穩,但又互相支撐,有時候搬走其中一個看上去挺小的東西都能導致二次垮塌。
所以救援人員根本不敢亂搬,要救人之前也會先計算好各種角度,小心的運用許多工具來保證底下人的安全。
d國的翻譯名字很長,中洲人都習慣叫他馬修,至今還有人以為他姓馬。
馬修有著一張典型的西方人種長相,白皮膚高鼻梁,說起這事時,眼眶始終泛紅:
“剛開始大家沒有經驗,導致很多本可以救出來的人反而被永遠壓在了下麵。”
他們國家雖然發生地震的次數也算不少,但也都是小震,像是這種大震,直接震懵了一大半的人,救援人員又有很多是誌願者。
大家聽到呼救第一反應就是想要儘快把人救出來,誰知道反倒好心辦壞事,這也導致了許多救援人員留下心理陰影。
宋藥第一次聽說這種震區救援知識,畢竟中洲曾因為戰爭文化斷層,建國後第一次大地震就是長樂,因為震區並沒有需要救援的人,再建長樂時自然能直接大刀闊斧。
他不知道原本的曆史進程裡,中洲在救援長樂時有沒有發生與d國一樣的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以前的確是太想當然了。
宋藥找馬修了解了情況還不算,還特地參與了幾次救援,幫助計算出了可以挪動的地方,同時又帶著人一同對救援機器進行改良。
d國這邊也很配合,要工具給工具,要器械給器械,哪怕提出這個要求的人隻是一個在西方人看來年紀很小的孩子。
有d國的救援人員好奇,問馬修,馬修其實也不太清楚宋藥的具體身份,但他對於這個聰明又幫了許多次忙的中洲小孩很有好感,當即誇道:
“我聽說他們是中洲很有名大學的大學生,還是科學家,這次也是應中洲國召來幫助我們的。”
聽的人詫異,看這些小孩子的眼神一下就震驚起來:“他們年紀這麼小,就是大學生了?”
哪怕是在d國,能讀大學也是彆人家的孩子了。
馬修解釋:“他們是例外,因為比其他孩子要聰明,也是因為這個,他們才會被派來d國。”
d國人更感動了。
自從他們國家發生了這場災難後,論起哪個國家最努力幫忙,屬中洲排第一,現在甚至連自家國家的少年天才都派來幫助他們,無論如何,這種情分將會記在許多d國人心裡。
不管在哪個國家,成年人們麵對小孩子總是要友善許多,哪怕語言不通,宋藥他們也能感覺到,這些d國人對自己很友好。
吃飯時,他們會自發退後,讓中州人先吃,負責打飯的d國大叔每次看到中州人都會給滿滿兩勺,到了宋藥他們這些小孩子時,他還會笑著遞給他們d國流行的糖果,比劃著跟他們說很甜。
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被不同膚色的人表達善意,互相扶持幫助,這種善意得到回報的感覺非常好,至少宋藥就很喜歡。
也許創造很難,但改良對於宋藥來說簡簡單單,他根據目前廢墟地形,隻用了一天時間就成功改良了救援機器。
它現在不光可以爬上廢墟,身上還被安置了許多長臂形狀的鐵塊,必要時刻,這些鐵塊可以代替需要搬走的石頭支撐,為底下的人營造出安全空間。
同時,它還附帶照明功能,可以方便地上人操作。
這是宋藥用上了模擬實驗室,在短短五個小時內實驗了十九次才得出的最佳救援形狀,雖然它醜的簡直像個怪物,但的的確確在這樣的場合十分好用。
之前幾個因為地形複雜,上麵人計算不出如何做才能最大程度保障底下安全,因此一直被困的人有了這個被改良後的救援機器,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
當將它改造完畢後,宋藥繼續馬不停蹄的改良自己的長條。
一開始,他對長條的定位是尋找生者,在這場救援行動中,長條也的確很好的完成了這個任務,雖然它找到的生者不是每一個都能被成功救出。
現在已經是地震發生的第八天晚上,長條能夠到達的區域都已經沒再找到生還者,但這不表示沒有生還者,隻是長條去不了很多地方而已。
馬修說:“其實我們都知道,這已經第八天了,沒吃沒喝,人根本撐不到這一天,但是大家都不想放棄,每一天都還在尋找生還者。”
“還有很多家人失蹤的人,他們不睡覺,隻吃一點點東西,每天都在尋找,我們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找到,但我們知道,這個時刻我們做不到阻止他們。”
宋藥將縮了水顯得更像是一條小蛇的長條最後一顆螺絲釘擰好:“我明白,新的長條會去重新尋找的。”
就算有人存活是萬中之一的概率,可如果放棄了,對於那麼辛苦活下來的那個人來說,該是怎麼樣的絕望啊。
就好像是長樂地震時,那時地震預測成功的概率也不高,可就是為了那一點點不高的概率,中洲連夜轉移走了所有長樂人。
宋藥也願意為了那一點點的希望繼續尋找,也許這隻是白耽誤功夫,但比起可能會有人在等待他們去救,小孩更願意耽誤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