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船駕還在江中緩慢的爬行。
纖夫們光著上身,粗大的麻繩摩擦著肩膀,其上有厚厚的老繭,拖著巨大的樓船,步步向前。
行船在水流平緩處可以搖櫓前近,但在水流略急處,拉纖是更快前近的方法,這是也是少府會估算時間,提前讓縣尉準備丁口物資的原因。
秦王還在船上勤奮地與奏書備戰。
蒙毅進來過一回,說桐油刺鼻,想請秦王下船暫避,或者換座王船。
先前江中有王船之前,有戒衛的小船操作不當,撞上王船,擦出一片油皮,河水風浪起伏,又有日曬雨淋,若不修補,很快就會生苔蘚異味,損傷船板。
處理起來也甚是簡單,在風浪微弱時,將傷處磨平搽乾,再刷一層桐油就是。
秦王政還在大堆政條處理,豈會在意這點小味道,隨口拒絕了。
蒙毅告退,然後又在船上巡視了一圈。
幾名隨船宮婢拿了飲食飲水,卑微地路過他身邊,這些會給宦人先食,確定無毒後,才獻於秦王。
蒙毅巡查一圈,除去見到刷油者吊在船邊刷油之外,並未有何異常。
他回到王上屋外,繼續戒衛之職。
天色漸晚,拉纖的民夫們準備換人,他們也非鐵石,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一位民夫突然間大喊一聲有大蟲!驚動民夫之餘,其中幾位民夫猛然而起,利刃電出,斬向三根主纖繩。
反應不及之下,纖繩應聲而斷。
但這問題不大,樓船上的櫓手們已經覺察不對,開始奮力搖擼,保持船體平穩。
而這時,櫓窗外擦油的匠人與那格的櫓手對視一眼,突然將手中那桶桐油倒中艙底。
問題依然不大,桐油燃點很高,不見明火是不會點燃的。
而這時,窗邊的櫓手從窗外接過一小盞桐油燈,對在坐諸人微微一笑,將燈向艙底一丟!
火光瞬起,嗆人的濃煙頃刻間密布整個船艙。
本能之下,人們飛快逃出艙六,巨大的樓船失去動力,向河水下遊緩緩漂去。
但問題還是不大,船極大,火一時半會蔓延不開,中國的古船是分艙氏的,一艙出問題,可以及時關門逃離,去下艙想辦法,周圍還有小些的大船支應,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不對,前來救駕。
接下來,周圍的水下突然冒出成群的水鬼,他們水性甚好,遊在船下以蘆管呼吸,天色又暗時,難以看清,他們從水下拖起鐵匣,將更多桐油自擼窗倒入艙中,借火點燃。
而趁亂之時,一名宮婢將帆繩丟下船弦,立刻便有水鬼借繩而上,丟下更多繩索。
一時間,大火自艙下爆燃而起。
而船上,秦王與諸侍者,也聽到了呼聲。
蒙毅大驚,立刻命人護衛秦王,指揮衛士,與這些水鬼大戰。
“王上,船已起火,請與我退上小船,上岸去……”蒙毅知道大船為防萬一,都有小船戒備。
秦王政神色陰鷙,卻未出怒色,隻是道:“楚人擅水,若上了小船,才是尋死。”
點火、斷纖、攻船,又設下此計者,必是對秦軍製、水攻極為清楚,且還有能力將一二人手,滲透自他身旁。
他終是大意了。
這些時日,情場戰場皆順,華陽病重,他又放逐昌平君於郢,便放鬆了對鹹陽事物關注。
這時,周圍戒衛的水船已經發現不對,飛快向王船靠攏。
但黃河暗流洶湧,臨船縱然一時靠近,也上不得船,隻能派人隨之上船,與先前諸人纏鬥。
火勢漸大,濃煙滾滾。
很多火災之中,人皆多為毒煙之殺,燒死者反而不多。
戰況也越見激烈,船上水鬼都是精挑細選而來,悍不畏死,且有更多水鬼自蘆葦低蕩處遊來,飛快彙聚,他們帶著上好弓箭的韓弩,而為護秦王安危,王船上並無弓手,一時間,秦軍損失慘重。
秦王見狀,亦拔出長劍,加入戰團。
他是秦人,從不懼戰。
“王上,速速離船!”一人戰數人的蒙毅高呼道。
秦王麵色陰沉,卻並沒有離船動作。
就在這時,船體已經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那是底艙進水,船隻下沉的聲音。
這巨變來得太快,周圍秦軍大多在臨船或是岸邊,救之不及。
衛士越來越少,對麵精銳水鬼卻尚有十餘人,蒙毅帶人拚死而戰,已多處負傷,周圍濃煙滾滾,已經讓人嗆咳暈眩,水鬼們卻已至生死於不顧,他們隻知,拿下秦王,便是護家國永安!
大船前方已被濃煙滾堵住,秦軍救之不及,周圍溫度越高,不時有著火的船員尖叫著滾入水中,有人試圖滅火,但油不溶水,水澆火更猛。
唯一的生路,便隻有自丈高之船弦跳入水中,上小船而走。
就在這時,秦王身邊一名衛士倒下,露出空隙,一名水鬼瞅住時機,木矛前紮。
下一秒,血花四濺。
一根鉤索尖銳的勾緣扯斷他半個脖子,將水鬼拉倒在地,弦邊的阿江微微跳眉,輕笑道:“跳吧,陛下,我泳圈充好氣了,早告訴你遊泳是求生技能,你就不信。”
看吧,現在知道會遊泳的好處了吧?
看花花,那才是愛水大貓,沒有它的天命水性,嚴江一時半會還遊不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