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況,她還不了解麼,若她不死,如何能消了政兒戒備之心。
又如何再來第二次的機會?
扶蘇垂下眼眸,有些抽泣,那祖母沒幾日可活了,但他的母親還青春正盛呢,豈可與祖母為了楚國之地身處險境。
“曾祖母,”扶蘇小聲地道,“你一定會沒事的,和父王一樣,都會長命百歲。”
華陽太後眉目微深:“好孩子,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父王遇刺,大軍之中遇刺,”扶蘇眉目裡都是擔憂,“城裡會不會很危險啊?二弟和三弟還有妹妹,會不會也遇到刺客啊?”
華陽太後輕輕笑了起來:“扶蘇長大了,還擔心起弟妹來了麼?”
扶蘇點頭:“這是當然,孟子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親親之愛為先呢?”
華陽太後微笑起來,昌平君這些年將這孩子教得忠厚而仁義,他若繼位,便天下太平——她又些悵然,當年她這些楚國宗室入秦,任君挑選那時耳提麵命,便是讓楚國得些安寧。
所以她先是選了根基淺薄的異人繼位;後來她選政兒而非成蟜,也是因為政兒根基不如成蟜。
如今扶蘇心地良善,以儒為師,有他在,倒可放心去了。
“隻是,祖母,”扶蘇低聲道,“高弟的母親成天想要去宗廟為父王祈福保佑,扶蘇也想去給父王與曾祖母祈福,可以嗎?”
華陽太後深深地看著他:“這自是應該,隻是王駕不日便返,你身為王長子,不得離宮,他們自去便可。”
“好!”扶蘇點點頭,又與她說了一會話,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見扶蘇出去,華陽太後輕聲道:“扶蘇倒提醒我了,將其它公子與公主帶出鹹陽,隱匿於鄉,待大事之後,再回宮廷。”
“若事敗……”她頓了頓,終是沒有說下去,她已為家族儘力,餘下的,便罷休吧。
楚姬若做不到,這幾人便是她之保命符。
陰影中有人無聲退去。
……
扶蘇一出宮廷,便立刻去了二弟之處。
七歲的弟弟一見他來,便露出漏風的門牙,露出喜歡的笑意。
“阿高,”扶蘇笑著走過來,“我已經給曾主母說了,她願意讓你母親去宗廟了。”
公子高點頭,這幾天,他也不安的緊。
“對了,這個,”扶蘇拿出一根細燭,“這是我找先生要的神物,祈福祭祀最有神效,這次我不能去,你便代我點了吧。”
“好,”居然是那位嚴子上仙的寶物麼?
公子高拿著細燭,看了又看。
“對了,記得要在子時在房外點燃,早了晚了都不可以,可明白?”扶蘇認真道。
“好,我聽兄長的。”公子高用力點頭。
“那我便安心了!我尚有事,你照顧好母親妹妹。”扶蘇轉身離開。
“自然。”公子高眉心又憂愁起來,“父王定會無事吧?”
“當然!”扶蘇戳了他眉頭,“彆瞎想,等父王回來便好。”
“嗯。”
……
扶蘇又出門,對著三弟如此交代了一番,他們之中最小的也七歲了,大多能明事理。
做到這些事後,他寫了一封信,安靜地坐在房裡,等著章邯到來。
章邯又帶來了新消息,依然是各種靠不住的謠言,連秦王其實已經與嚴子一同升仙的傳言都有了,扶蘇聽得搖頭,心事重重地將書信交給章邯,讓他速速將信轉交給尉繚。
尉繚既是國尉又是父王最看重的心腹,這信交給他,當然是沒問題的。
隻要有光,時間也確定,先生家的壞鳥就能派上用場,雖然那鳥兒總是傷害花花,但他不得不承認,那鳥有些腦子,作用也挺大。
如是一來,弟弟們的安危便有保證,也可遠離這要害之地。
接下來,便是等著太後崩逝,還有,勸服母親。
他驟然起身,準備去母親那裡探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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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第二天,兩個消息,同時快馬而來,秦王拿著一張白紙,不悅地遞給嚴江,冷淡道:“喏,你的好學生。”
嚴江微微一笑,拿著白紙在燭火上輕輕灸烤。
很快,紙上便顯出了字跡:子時火,鳥尋,得王嗣。
“這孩子倒懂事得緊。”嚴江看著紙,輕笑出聲,仿佛看到了扶蘇滿滿的求生欲。
“甚蠢。”秦王輕嗤道。
能想到這點,他分明有更容易保身的辦法。
“不錯了,畢竟他才十歲,”嚴江微微勾唇,“太後的葬禮,你可起得了身?”
太後葬禮,秦王無論如何都得現身,否則便會被天下人口誅筆伐不孝無良,而華陽太後的墓穴,已經準備了十來年,必然,不是那麼好去的。
秦王伸出手,要阿江扶他起來。
嚴江輕撇了唇角,伸出雙手,拉他起來。
然後他微微皺眉:“王上,你這衣帶漸緊啊。”
胖了至少三斤!
說到這,他腦中猛然掠過曆史書的大胖子,心中一緊,目光習慣性地落到花花身上。
鳥都可以減下來,人沒道理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