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百越(1 / 2)

秦皇 九州月下 8705 字 4個月前

百越濕熱, 蛇蟲無數。

將額頭的的汗水摸去,譯籲宋站在新建好的路口前, 眺望著遠方。

“大王, 大雨路難,商隊耽擱些時日也是常事。”旁邊的一名越人勸道,他三十許人, 大半張臉被胡須掩蓋,上身袒露,用兩種顏色描繪的蛇形紋身顯示著自己山越貴族的身份。

當年楚國滅越後,越國王子們逃入閩丘山林間與當地人雜居, 雖然大部分已經被同化, 但卻還是向往中原,不以蠻夷自居, 稱王稱爵,隻不過百越人實在是太少了,又分散各地,想封個士大夫也無處尋覓, 隻能是一王幾將,就分封不下去了。

“定是被閩越人扣住了。”譯籲宋的些憤怒道,“平日便罷,如今明知我甌越被大風所傷,卻還如此,真當吾不敢帶兵劫掠麼?”

“大王莫要衝動!”旁邊的桀駿苦笑道,“若如此, 諸越必群起而攻之啊。”

譯籲宋歎息一聲,回想起了這些年越人的痛苦坎坷。

越人以采集漁獵為生,多種稻米為食,奈何嶺南多山多水少地,產出低下,民生艱難。

而在約十年前,中原商隊開始出現在諸越的土地上,他們需要一種長在南方的樹葉,並且願意以桑麻粟米換取。

如此一來,這些年,越人諸部生活就自然地好了起來,甚至一些小部族在中原人的支持下,開辟了茶園,受雇傭采茶。

開始雖然無事,但漸漸地,商隊的富庶讓他們垂涎,很多越人便扮演野人襲擊的商隊,掠得人口和貨物。

可掠劫來百越的商隊當然容易,但來回幾次後,中原商人便繞過越地,從蜀地經夜郎國而入滇收茶,如此一來,他們需要的水蠱藥、布匹、陶器、鐵器、還有最重要的糧食便失了交易來源。

他們也曾試圖控製夜郎國那邊的商路,但夜郎國雖然在秦國麵前伏低做小,對他們卻是龐然大物,並非吃素者,戰過幾次後,越人敗退。

然後周圍的諸越便忘記了掠劫他們也參加過得過好處,反而有誌一同地針對提意掠劫的甌越壞了規矩,要他們負責。

更雪上加霜的是,閩越之主無諸不知如何攀上的秦國正卿的路子,不但將他們那裡的苦茶大量收購,還助閩越修路搭橋,生生讓閩越子民的生活遠好過其它諸越。

但這閩越卻沒有一點大家一起過好日子的想法,他們想去易貨時,閩越百般提價,一袋粟米甚至要兩袋乾茶,更不必說水蠱藥的天價了。

若是從來沒有試過中原之物的好,那日子尚且能過下去,可他們試過了能以無用之茶換飽腹之粟,試過了藥品的救命之用,試過了鐵器在山中的好用,又哪裡還回得去。

更不用說旁邊還有一個日漸興旺發達的鄰居沒事就穿著輕薄的綢衣炫耀了。

於是譯籲宋和諸嶺南之越人又開始聯盟,準備征伐閩越奪得秦國商道。

結果閩越拚死抵抗,還請了秦軍相助,他們百越諸盟兩萬兒郎被趕來的十數萬秦軍全殲,那一場大戰讓諸越心寒無比,閩越周圍的諸越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投降了秦國。

無諸求援時,受封秦國南越侯,成為閩中郡郡守,如今這位秦國王侯,勢力已經爆發成諸越之首,拖著虎皮拉大旗,打著為秦征伐的名義收服諸越,幾乎快成公敵。

大家都是越人,山地戰嫻熟無比,你老家在山腰我老巢在懸崖,大家都知根知底,偏偏閩越有著秦國的兵力補充和補給,把諸越攆得跟狗一樣,實在是打不過。

在這種情況下,譯籲宋在諸越的壓力下,不得不主動向秦國稱臣道歉,願意成為秦國一郡,隻求您彆讓閩越再打了。

在他看來,無諸受封秦臣,駐軍極少,並沒有影響到他的權利,反而讓自己的臣民富庶起來,唯一付出的,隻是每年的稅負和搖役罷了。

他為此親自帶上重禮,前去了秦國的國都鹹陽。

隻是這一去,差點回不來。

想到這,他有些羞愧,鹹陽的繁華昌盛哪是他一個偏遠處的越人可以抵擋的,無論是那華麗巍峨的宮廷,還是國都連城牆都不用的氣度,又或者鹹陽的美食,一望無儘的農田,數月都走不完的地域……

見過這樣恐怖的帝國,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無諸稱臣的那麼爽快。

他甚至喜歡上了一位表演的優伶,神魂顛倒中將自己的錢財全部打賞給她,幾乎沒有路費回鄉。

他拜見了秦皇,秦皇滿意他的順服,不但封他為南越侯,同時賞賜了非常貴重的布匹糧食,他要付出的是為秦國修築官署,清點戶口,每年征收茶稅,做為回報,鹹陽會派學宮士子們前去教授文字算學,有才華的可以在秦國官署中為吏,越人可以自己派出商隊,前來秦國交易。

最後一條讓譯籲宋最為激動,這是他們願意稱臣的最大理由,他們若是能得秦國之商籍,便不必忍受中原商人蝗蟲一般的盤剝壓價,能得更多的利潤,買更多的糧食。

於是他們回鄉時,不但帶了大量種子器具,還帶回來一位自願前來教學的鹹陽先生,將他們的語言對應成秦字,百越有識的頭領都派了自家兒郎來學習。

……

就在這時,牛馬車架的聲音緩緩從遠方傳來。

一隊足有數十車的商隊繞過山彎,有如長蛇,緩緩向他行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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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佗跟隨著車隊進入了番禺城,他是燕地常山人,今年剛剛到服役之年,但運氣有欠,被發到嶺南服役,好在他聰慧機敏,很受上司任囂的賞識,這次更是讓他帶軍護送商隊南下去長長見識。

番禺城依山而建,層層疊桑,融入林木山石之中,看著很是雄偉,據說是南越王譯籲宋在見識了秦國宮廷之後,專門向秦皇求了工匠建築的新城。

不過此時,這城裡有非常多的饑民,趙佗問上司未聽說此地天旱有澇,為何饑民如此之多?

任囂微微一笑,解釋說這裡臨近大海,每年夏秋,就有大風從海麵而至,毀田毀屋,所以南海諸郡,大多存糧稀少,很易饑荒。

趙佗點頭示意知道了。

任囂讓他自己守著,轉身熟練地走入官署,找到一位正在教導學生的青年,座下學生年齡是從七八歲至三四十的正態分布,在木板前認真地的聽先生講解著乘法除法,學得很是認真。

任囂微笑著在一邊聽完一整節課,然後先生宣布下課,他則湊了上去笑道:“這些夷人何德何能,能得鹹陽博士教導,未免也太幸運了些。”

“大功難掙啊,”那先生微微一笑,“若能平定百越,則我縱橫者百年無憂也。”

如今諸子百家在鹹陽爭得頭痛血流,而縱橫家失去六國挪移施展,又不想為邊夷南蠻效力,就隻能另辟蹊徑。百越沒有文字,沒有書籍,隻要能在這裡將他縱橫家的根脈紮下,鹹陽便必定要依靠他家學說來同化這百越蠻族。

至於說在治國家道上皆不過法儒——隻要吸收兩家精華,融入縱橫之道,又有何難,百越學生們難道還能看出來不成?

而且隻要挑動百越與夜郎國相爭,再秦軍入閩之事便可再來一回,駐守上秦卒,過上幾十年,便儘是秦地了。

也虧得陛下如今耐性甚足,不追求幾年滅國。

那先生又疑惑道:“你身為南軍副帥,又為何親自前來?”

任囂笑得意味深長,道:“陛下讓我前來,欲要援助百越修渠。”

……

一刻鐘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