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膝蓋紅腫不堪, 蕭珩一腳跨進寢殿的時候, 盛禦醫正在給太後上藥。“太後娘娘這是舊症了, 若是再這般糟蹋腿, 怕是年紀再大些,就難以行走了。”
太後強忍著疼痛,額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淌,言語間很是無奈。“皇上老大不小了,膝下尚無子嗣,讓哀家百年之後如何去見先帝。”
蕭珩至今還記得,前世九江王謀反的時候, 太後在佛前足足跪了兩天兩夜。蕭珩歎了口氣,近來前朝事兒多,他到後宮來的少,太後已經不是頭一次念叨。“您的腿一向不好,何必這般日日跪在佛前相求呢。”
“是阿珩來了, 又是哪個多事的告訴了皇上?不像話。”太後有些微微惱怒, 接著招手示意他坐在近前, 滿臉的慈祥,“皇上如今大了,老婆子的話你聽不進去了。哀家讓你多親近後宮嬪妃,你總說政務繁忙。”
太後略顯失望的搖搖頭,“哀家也知道前朝事兒多, 可是子嗣就不是朝政要事了麼?依著哀家看, 那才是頂頂要緊的事。阿寧也來跟哀家嘮叨過, 那些老臣時常拿子嗣來說事。甚至有老臣跪在哀家的景泰宮門前,求哀家勸諫皇上廣納嬪妃。”
“哀家都沒應。因為哀家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管做什麼心裡有杆秤,用不著哀家時時催促。”
蕭珩道:“朕知道太後為了此事操心,是朕的過錯。”
太後搖搖頭,“皇上怎會有錯,錯的是這些個嬪妃不爭氣。若都像白貴嬪這般懂事,哀家少操多少心。”
蕭珩微微一笑,“太後說的是,貴嬪的確乖巧懂事。”
“哀家很是喜歡貴嬪。”
玳瑁在一旁笑道:“太後娘娘日日念叨貴嬪懂事,太後吃到什麼好吃的,都想到給貴嬪送一份去呢。”
太後麵上浮現出笑意,“那是給哀家的乖孫。哀家年紀大了,就喜歡孩子們多,膝下熱鬨。”
玳瑁又道:“皇上您沒看太後的手指頭,為了給未出生的小皇子繡百子嬉戲圖衣裳,十個指頭都紮透氣了。”
太後不悅的瞥她一眼:“不可胡說。”
蕭珩抬眼望去,果然見上麵布滿針眼,忍不住又是歎氣。“宮裡有的是繡娘,您又何必親自動手。”
“哪裡能一樣。哀家是皇祖母,心意不同。”
蕭珩道:“太後有心了。”
太後麵上的笑意微微一滯,“隻要哀家的乖孫好好的,破點皮算什麼,就算十個指頭不要了又如何。皇帝放心,哀家一定會替你照顧好貴嬪。”
蕭珩走後,太後麵上的微笑消失不見。
玳瑁見太後冷了臉色,心中一顫,“太後娘娘,保重身子要緊。”
皇上的態度大不如前,必有緣故!
太後揉揉眉心,“去,將楚王叫來。”
*
白筠筠如今在宮裡風頭無人可比,就連屢屢碰瓷屢屢失敗的何貴人見了她,也隻敢遠遠的努努嘴,不敢近前。
如何貴人這般心思狹隘之人,必定是怕白筠筠記仇,趁機反過來碰個瓷兒啥的。
白筠筠沒這麼想過,因為何貴人的分量還不夠她碰瓷兒。過好自己的日子,防患於未然,這才是她過日子的主題。
不過,當白筠筠遠遠看見湖邊涼亭裡的何貴人,這個主題……可以變一下。
湖裡的荷葉開始向下卷邊變黃,沒有了夏日時的精神抖擻。何貴人站在亭子裡,手裡一根竹竿無聊的撥弄著蔫蔫的荷葉,一臉的若有所思狀。
春杏大老遠便看見了何貴人,小聲問:“主子,何貴人在亭子裡,咱們不過去了罷,免得看了生厭。”
若是平日裡,白筠筠也就轉身走了,可今日偏要捉弄捉弄她。“不走,咱們過去聊聊。”
春杏一愣,接著兩眼放光,看亭子裡的何貴人仿佛一碗梅菜扣肉。
何貴人的兩個宮婢都不在,也不知被她支使到哪裡去了。白筠筠悄悄走到何貴人身後,隻聽何貴人口中念念有詞。
“一個比一個討厭,總有一天,本貴人要你們好看!哼!一個個都舔白氏的臉,她的臉有什麼好舔的,不就是肚子裡揣了個孩子麼?!誰知道那個孩子是不是龍種?本貴人才不稀罕!總有一天,本貴人要將白氏——”
“你要將本宮如何?”
背後突然幽幽的聲音響起,何貴人嚇得驚叫一聲,蹭的往前躥了兩步,待回頭一看,居然是剛剛念叨的白筠筠。
眼看著何貴人的臉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黑,白筠筠很滿意。
“本宮剛才沒聽清,你要將本宮如何?”
何貴人撇撇嘴,想要麵子,又不敢承認,“臣妾何曾提過貴嬪娘娘,許是娘娘聽錯了。”
“春杏,你可聽見了?”白筠筠歪著頭,問一旁看熱鬨的春杏。
“聽見了,何貴人說,要將娘娘扔進這湖裡。”春杏撒謊撒的一臉坦然,默契度相當高。
何貴人頓時火冒三丈,“我何曾說過要將娘娘扔進湖裡?你這賤婢,可彆亂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