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奸宦讒謗銷骨髓(1 / 2)

貴極人臣 姽嫿娘 4943 字 10個月前

月池對皇太子一向持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蓋因她一入宮來, 就卷入到了皇權、外戚與臣權的鬥爭之中。張氏一族與滿朝文官哪裡爭得是一個小小伴讀的職位,他們爭得大明帝國未來皇權的傾向。要知道,在這樣一個封建國家, 太子朱厚照一人的好惡就能決定千千萬萬人的生死存亡,起起伏伏。

因著這個原因, 眾位講讀官力圖改變他的思想,闔宮中人無不對他趨之若鶩, 說到底都是為了左右未來的皇權, 以求實現自己的目的。但太子本人似乎對成為人人爭搶的肥豬肉的現象並不滿意,這或許是他破格選她入宮的原因之一。他大概隻是一時心血來潮,但這就把月池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特彆是特許他們參加神童試的消息在滿宮傳開後,更是佐證了李越、張奕頗受聖上、太子看重的謊言。

張奕作為張皇後的侄子,本來就被眾人阿諛奉承,對自己地位的拔高並無明顯的感覺, 但月池這邊就是天差地彆。以李東陽為首的文官隊伍的諄諄教導,以穀大用為首低位宦官隊伍的有意接近,再加上張皇後偶爾的召見,叮囑她與張奕二人好生相處, 互相扶持。

月池:“……”還不如讓她無人搭理得好,這簡直是將她架在火上烤。

太子的注意力有限, 權力雖大,但職位就隻有那麼多。文官與宦官之間、文官與外戚之間, 都是競爭關係。她無論投了哪一方, 都會被另一方打擊報複。更糟糕的是,文官把持外朝、宦官把持內宮,張皇後更是為天下主母,她現在要在內宮討生活, 日後八成也要立朝為官,這又讓她陷入了哪方都不能得罪的恐怖局麵。在暫無良策的前提下,她隻能先與太子保持距離,儘量降低存在感,既減少眾人對她的關注,也免得這位爺一個心情不好又來重罰。

可李東陽的這首詩與貞筠的那句話就似晴天霹靂一般,將她從鴕鳥心態裡拖出來。解縉之死雖有他人構陷的緣故,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他錯估了君心,開罪了永樂皇帝。而她現下的處境比解縉還糟,解縉至少還得到過永樂帝相當一段時間的賞識,她卻已將太子冒犯到底。

李東陽都看出了她與太子之間的不對勁,一旦過了神童試,太子徹底撕破臉,表明出真正的態度,她麵臨局麵會比現在還艱辛百倍。這裡可不是二十一世紀,在現代懟上司不過是被穿小鞋,大不了另謀高就,而在這裡,若與上司不睦,她就隻能自儘去地府找個崗位了。

月池思來想去,為今之計,就隻能堅持八麵玲瓏的基礎不動搖,同時想辦法與太子緩和關係。這說來容易,做來可比登天還難,皇太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世上還有什麼東西能入得他的眼去。

月池如坐針氈了一天後,決定還是先找個機會和他聊聊,至少在他麵前把先前的失態與藏拙再儘力圓圓,表明自己並無不臣之心。然後,她就發現,除上課外,她根本沒有麵見太子的機會。她曾經暢通無阻的端本宮突然對她拒不開放,守門的小太監依然笑容可掬,可他們說得話永遠都是:“請回吧。”

這明顯是有人事先吩咐過,可究竟是誰?她不得不找到了羅祥,得到的答案讓她大吃一驚。她蹙眉道:“您說,是劉太監?可我與劉太監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這是為何?”

羅祥一臉震驚:“難道王督主沒叮囑過您嗎,他與劉太監有隙,您又是王督主薦來得,這自然……”

月池恨不得仰天長嘯,她到今日才知,原來她進宮是出於太監之間的勾心鬥角,感情她還卷入了太監之間的鬥爭是嗎!王太監向朱厚照傳遞她失態的消息,那朱厚照知道的事,東廠督主又怎會不知,自她入宮至今,王嶽連麵都沒與她見過一次,擺明是明哲保身,要拿她當棄子。而穀大用與羅祥明顯是不知此事,看來他們之所以與她交好,不僅錯估了朱厚照的看法,而且以為她背後有東廠勢力。

月池想了想,作恍然大悟狀道:“是我愚鈍了,王公公的確叮囑我要小心提防宮中的奸猾之輩。隻是我一時竟未醒過神來,以致連東宮的門都進不去了。多謝羅公公的指點之恩,我現下就去找王公想想辦法。”

說著,她轉身就走,同時在心底默數:一、二、三,剛剛數到三,羅祥就從背後叫住她。他笑道:“您也太性急了些,這等小事何須去勞煩王督

主,我就能幫您想想辦法。”

月池回頭麵露驚喜之色:“果真,那就勞煩您了。隻可惜我身無長物,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王督主麵前替您美言幾句了。”

羅祥立時笑開花了:“您客氣了,您其實也不必煩憂,以您的資質,得到太子看重是遲早的事情,現在殿下隻是因您的學業對您愛之深責之切,可隻要您繼續這般用功下去,還愁不能入殿下的眼嗎?”

月池微笑頷首:“那就承您吉言了,若真有那一天,李越必不會忘記羅公公的恩德。”

待到走遠之後,她麵上的笑意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下可難辦了。她須得在一麵之下,與太子和解,談何容易!月池這邊再為與朱厚照見麵而發愁,而朱厚照處同樣也為此在堵心。

端本宮的書齋中,劉瑾正在替朱厚照磨墨,上好的古狻猊墨在端石硯中化為墨汁,朱厚照持玳瑁管紫毫,飽沾濃墨後,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永”字。劉瑾見字眉心不由一跳,太子居然又想起李越了,這已經是這些天第五次了,這可是以往前所未有的情況。他剛這般想罷,就聽朱厚照問道:“孤這個字寫得如何?”

劉瑾忙賠笑道:“爺的字如鐵畫銀鉤,龍飛鳳舞。”

朱厚照挑挑眉:“那比李先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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