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帝接過湯藥一飲而儘,卻因濃重的苦味,刺激得眼角都湧出淚花,他氣得將碗摜在了地上:“朕能怎麼保重,她們、她們實在是得寸進尺!”
蕭敬心下何嘗不是如此想來,太/祖皇帝為確保權柄穩定,大肆屠殺功臣之餘,開啟重文抑武的先河。而到了英宗皇帝時期,朝廷開始以鎮守、總督、提督、巡撫等由文臣充任的官員來管製軍隊,自此,雖說是文武並用,但文官實際已居於武將之上。當今聖上更是不將武將放在心上,武官的職務名號成為可隨意賞賜之物。
為改變
張家的平民身份,萬歲幾乎給大部分成年男丁都賜了世襲軍職。這些人得了軍職,非但沒有變得勇武無畏,倒是與其餘武官攪和到了一處,成日鬥雞走狗,挾妓買笑,好逸惡勞。皇上看在皇後的麵子上,也就當養幾十個閒人也就罷了,反正衛所軍官都是如此不堪,也不差他們幾個。可誰知這些人,竟然貪殘無厭如此,身無半分長處,還敢肖想帝師之尊,當真是不知廉恥!
想到此,蕭敬就道:“萬歲,此事萬不可應啊。”
弘治帝道:“朕省得,朕已然苦口婆心勸了她多次,可是皇後她、她卻充耳不聞,這讓朕如何是好啊?”
蕭敬正要再勸弘治帝堅定信念,王嶽卻在一旁道:“依奴才看,娘娘未必是不體諒您的難處,隻是因您並未試過就說不成,她心下有些不信罷了。要不,您索性將閣老們叫過來,假意與他們商量此事,然後讓娘娘在屏風後聽著。娘娘何等聰慧之人,這一聽不就明白輕重了嗎?”
弘治帝若有所思,在張皇後鬨第四天時,他實在無可奈何,隻得道:“朕已說了,此事是決計不成的。朕隻能將三位大學士召來勉力一試,若閣臣皆反對,即便是朕亦不能任性妄為。”
張皇後見他終於肯退一步,當下也假意道:“那您至少也得試試啊,如若不成,我們就再想辦法唄。”
弘治帝聞言不由苦笑。誰知,隻是一問之下,就犯了眾怒。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況這些正直無邪的文人。不到一年時間,這已是天家第三次亂命,而且一次比一次離譜,一次比一次駭人聽聞!自殺李大雄時,六科言官心中就是火花四濺,到了月池與張奕入宮時,他們已恨不得將雪片一樣的奏折堆滿弘治帝的龍案。但當時的首輔徐溥年高德劭,且不喜紛爭,故而都想方設法壓了下來。現下,徐溥致仕,李東陽新官上任,還未來得及建立一呼百應的首輔威嚴,六科給事中無人可製,當下就爆發了。
這群人都是拿慣筆杆,巧舌如簧之人,在奉天殿上慷慨陳詞,一說太子重武輕禮,有辱斯文,二說張家厚顏無恥,妄竊高位,三說太監劉瑾公然斥巨資購買弓箭,分明是引誘太子不務正業。
弘治帝尚來不及辯解自己並無此意,武官那邊就又炸了。
張氏男丁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在軍中耀武揚威,武將也十分厭棄他們,對此彈劾他們自然並無意見,隻是,這群酸儒憑什麼說習武就是有辱斯文,不務正業?!以前他們還以為,文官隻是對太子逃課不滿,現在看來,他們分明是不把精忠愛國的將士放在眼底,否則怎麼會這麼看不上他們的武藝!
明時,文官與武官之間,亦是矛盾重重。首先,屍位素餐的將領實在太多,以致文官對武將多有輕視之意,其次,文官對軍隊有絕對的主導權,稍微一動心思,就能眛下萬千將士的軍餉。而因官員微薄的薪俸,天下哪有不克扣軍餉的文官?一百年來,雙方之間早已是暗潮洶湧,隻是今日,因給事中的不當之言,文武大臣這才在金殿上徹底撕破臉。
文官激憤,朝局動蕩,軍心不穩,京都大亂。這下連暗中使力的王嶽都是大吃一驚,他萬沒有想到,不是說文官外戚兩虎相爭嗎,怎會連武官都卷進來了。人人皆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軍隊嘩變,那可就另當彆論了啊!
而一連促成弘治朝三次大亂的月池深藏功與名,隻顧在一旁靜靜圍觀焦頭爛額的皇太子與惶恐不安的劉公公。朱厚照應該感謝上蒼,若不是他的弟弟朱厚煒早夭,否則,她就算舍得一身剮,也要把他從太子位上拉下來。可惜了,他居然是弘治帝的獨子。
不過,月池心道,就算不能讓他丟掉皇位,也要讓他在這個位置上坐不安穩。否則,他還真以為她手上的血是白流的了。
現時的朱厚照對真正的幕後主使一無所知,他正沉浸在對外家的惱怒中。從他先前對張奕的態度就可看出,即便年幼時,他對自己的外祖母和舅舅們還有幾分的濡慕,可長年累月被當做搖錢樹與聚寶盆的經曆也足夠將這份微薄的情感消耗殆儘。而在這群蠢貨捅出這麼大的簍子之後,他甚至連弑親的心都有了。此刻,他就正麵色鐵青,大步流星地趕往坤寧宮。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更新,大家晚安呀~
【1】引自唐伯虎《言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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