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金鱗豈是池中物(1 / 2)

貴極人臣 姽嫿娘 5572 字 10個月前

內閣之中, 李東陽、謝遷與劉健這新組合的鐵三角正在茶廳歇息。

三人都是年過半百的老者,特彆是劉健,他已然是六十八的高齡。新內閣剛剛成立, 三人手中的印鑒都尚未握熱,朝堂之中就發生如此劇烈的動蕩。即便這三位是久經官場的高手, 此刻也不由手忙腳亂。劉健作為新入閣者,重壓之下, 當下嘴邊就起了一溜的燎泡。而素來好侃侃的謝遷因與六科給事中辯論, 嗓子也已啞了。倆人成日靠著滋陰潤肺的秋梨膏過日子,隻是這火因外物而起,發自於心,事情不解決,喝再多的秋梨膏也無濟於事。

至於李東陽,他作為首輔, 本就是頂大梁的人物,眼見同伴如此,更覺有泰山壓頂之感。他深知,此事必須儘快解決, 越拖動亂就會越大。但涉及其中的勢力實在太多了,外戚、文官、武官、宦官幾乎全部都被卷了進來, 稍有不慎,在惹得任何一方群起不忿, 都會帶來大禍。他思前想後, 此事已非內閣能夠解決,必須得聖上親旨,先打下惹起眾怒的張家,再嚴懲臭名昭著的太監劉瑾, 如此方能平息義憤填膺之士的怒火,之後內閣才能想方設法調解矛盾。

然而,他謀略的第一步在弘治帝處就碰了壁。弘治帝實不忍心讓皇後的母家跌落塵埃,隻願意薄懲。李東陽苦口婆心勸說無用,隻得垂頭喪氣地回來。他本以為隻得另尋他策,沒曾想到,皇太子居然給了他們一個這麼大的驚喜。

不同於前幾日的焦頭爛額,三人現如今是優哉遊哉地喝著甜水雀舌茶,一麵吃棗泥酥,一麵談笑。謝遷道:“太子雖說平日頑皮了些,可這畢竟隻是年紀尚小的緣故。在碰上大是大非時,他心明眼亮,剛毅果決,實有太/祖、太宗之風。”

一向對太子不甚滿意的劉健此時也附和道:“此言甚是,不瞞二位,某往日因殿下玩世不恭,而對他多有勸阻之意,可現下看來,殿下到底是龍子鳳孫,天潢貴胄,真真是心如明鏡,無物不照。”

李東陽笑著頷首:“殿下此番大義滅親,相信朝野內外都會傳頌殿下的盛德,這樣一來,也可儘除他們心中的陳見了。”

三人正在此處將皇太子誇得天花亂墜,誰知還不到一刻鐘,東安門的守門侍衛就麵色如土,飛馬來報:“先生們,不好了,太子帶了一眾侍從闖出宮去了!”

劉健當場就被棗泥酥噎住了,李東陽等人唬得連連替他拍背,才讓他不至於成為大明曆史上第一個被噎死的閣老。他在咳得臉紅脖子粗,涕泗橫流之餘,都不忘斥道:“荒唐!荒唐!自太/祖開國以來,何曾有過闖宮禁的皇太子!”

謝遷也是氣急敗壞:“你們就不知攔住他嗎?”

那侍衛痛哭流涕道:“臣攔了,沒攔住啊。”

李東陽不由扶額:“趕快通知五軍都督府,命他們速速讓三十三衛封鎖城門,全城戒嚴,同時儘快派人追上太子,保護殿下的安全。於喬、希賢,我們快快去見皇上。”

宮內霎時一片兵荒馬亂,宮外也是人人緊張。貞筠聽著屋外來來回回的馬蹄聲和軍士的招呼聲不由惶然,她急急回屋關上房門對月池道:“像是出事了?”

月池此刻正沉浸在李東陽精妙絕倫的筆記中,聞言頭也不抬道:“想是有欽犯逃出來了。無妨,鎖好門就是了。”

貞筠麵色凝重地點點頭,誰知她剛剛把門插上,就聽到屋外傳來震天的敲門聲。這下月池也立即放下手中的書卷。貞筠的臉刷得一下褪去血色,她緊緊抱著月池的胳膊:“這、這是怎麼了?”

月池安慰她道:“放心,京城重地,天子腳下,誰敢亂來。”

她話音未落,亂來的人就到了,他們竟直接將門撞開,數十人齊齊湧入。月池眉心一跳,她回頭對貞筠道:“你待在這裡,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出來。”

貞筠一顫,她拉住月池道:“那你呢?”

月池道:“我出去看看。”

貞筠急急搖頭:“這怎麼能行,萬一是歹徒……”

月池失笑:“京師有三十三衛拱衛,豈會出現這麼大批的匪患。外麵的不是東廠番子,就是錦衣衛。”

說著,她就推開了房門,正好與準備破門而入的朱厚照碰上個正著。兩人四目相對,都是一驚。貞筠緊隨月池身後,一見這個衣飾華貴的陌生少年不由垂下頭去,心下正在嘀咕,這是何人時,就見月池行禮道:“

拜見殿下。”

貞筠大驚失色,殿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大晚上來她們家!貞筠眼見朱厚照毫不客氣地進屋,不由又驚又疑,正待詢問月池時,卻聽月池道:“還不出去請劉公公和諸位侍衛們喝茶。”

劉瑾抬腳正準備往朱厚照身邊走,冷不防聽到這句話,當即嗤笑道:“李越,你好大膽子,連咱家都敢指使了。”

月池一哂:“公公誤會了,在下還以為這等火燒眉毛的時候,劉公公必日日在神前焚香禱告,正想告訴公公,我們家也請了尊菩薩,公公去那裡求神拜佛也是一樣的呢。”

“你!”劉瑾立時直眉怒目。

上次她這麼說話時,還是在趙虎那樁事後。朱厚照挑挑眉:“怎麼,你如今是視死如歸,連裝都懶得裝了?”

月池道:“您連一夜都不願等,擅闖宮禁都要出來見臣,顯然不是為閒話家常不是?既然都心知肚明,何必虛與委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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