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角崩爪禿龍虎鬥(1 / 2)

貴極人臣 姽嫿娘 7930 字 10個月前

天子一言, 重於九鼎大呂,更何況,這還不隻是說句話, 而是實實在在的四品任命。多少人苦熬一生,都坐不到這個位置。而李越這麼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 僅僅高中一年多就爬到了這個位置。那不得誌的清流文人,是既羨又嫉, 一時之間, 嘲諷詩句無數。其中最出名的是一首:“修修玉雪身,綽約風前影。根細善鑽穴,腰柔慣蒙澤。雖為空心竹,青雲咫尺攀。徒憐鬆柏潔,凋殘草莽中。【1】”表麵是寫竹,實際是唾罵李越如空心的竹子一樣, 無才無德,以色侍君,以求高位,反將那些堅貞如鬆柏一樣的佳士排擠在外。

而老謀深算的高層文官卻一眼看明白了, 原來皇帝還是不放心。閔珪苦笑道:“叫我等去再三告誡還不夠,還特特派了人來近前盯著。”

戴珊道:“不過一黃口小兒, 又能有何能為。你我所查,皆有真憑實據, 不怕他來顛倒黑白。”

閔珪道:“鬆厓公此言差矣, 實不相瞞,我不是擔心他,而是擔心他背後的皇上,執意相護。那可就難辦了。”

戴珊道:“那我們就死諫, 朝中百官又並非全然都是擺設。還有民間,因《法王曆世記》和《新包公記》鬨得是熱火朝天,縱然是天子,也要畏懼悠悠眾口。”

閔珪這才捋須道:“正是,正是,我等一定要討個公道。”

朱厚照的一道中旨到此完全起了反作用,定國公徐光祚之子徐延昌進了酒樓半個時辰不到,衙役就破門而入。徐延昌被嚇得半死,大聲尖叫。隨身的書童拚死拚活回府去報信,帶著一行家奴氣勢洶洶地殺過來,與官府的人馬對峙。一個說是奉旨辦案,名正言順,另一個則說是世代勳貴,身份貴重。

兩波人馬互不相讓,竟然在大街上打做一團,頭破血流者眾多,幸好沒人喪命。鬨得這樣大,戴珊急乘官轎匆匆趕過去,而定國公徐光祚也早已飛騎趕來了。這一代的定國公於弘治十七年才初初襲爵,今年也不過四十許人,生得健碩高大,唇上有短髭。戴珊還未進門,就聽到定國公如雷鳴般地嗬斥聲:“你們是吃了熊心豹膽不成,竟然這樣抓人。聖旨呢,

把聖旨拿出來!否則我一定要去麵見皇上,治你們假傳聖旨之罪!”

衙役們對著徐延昌還敢擺擺官威,對上定國公本人則體虛氣短了,眼見徐光祚就要像拉小雞似得把兒子拖出去,父子倆剛剛走到門前,就對上了搖搖晃晃進來的戴珊。

戴珊須發皆白,又連連咳嗽,不過是個病歪歪的老頭,可徐光祚見他卻不由一凜,他暗罵自己適才怎麼不走快些,麵上卻是一派正氣淩然:“戴禦史,你來得正好,我正想問問,你們都察院是怎麼在辦事?!無憑無據,為何要拿犬子?”

戴珊微微一笑,隻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就讓徐光祚閉嘴:“涉嫌謀反的建昌伯家人招出了令郎的名字,按照大明律,應該讓令郎去過堂。”

徐延昌早已被寵成了酒囊飯袋,早已嚇得魂飛膽裂,如今更是痛哭出聲:“我沒有,我沒有,我怎麼可能造反呢!爹,救我啊,我沒有!”

徐光祚正要開口,戴珊又道:“徐公子,口說無憑,如不過堂,我等怎能確保你的確沒有造反呢?如你確實清白,三法司自然會將你毫發無損地放出來。”

徐延昌嚷嚷道:“放屁,小爺才不信你的鬼話,你這些天抓進去的人,哪一個放出來了!”

戴珊麵色一沉,他多年仕宦,又管刑獄,威嚴非比尋常:“那是他們的確有罪!徐公子這般頑抗,莫不是心虛?”

徐光祚劍眉一豎:“我兒自然是清白的!我定國公府世代蒙受皇恩,享富貴榮華,何須鋌而走險造反?”

戴珊道:“建昌伯亦是國舅,先帝對他恩重如山,如今不也辜負皇恩了嗎?”

徐光祚被噎得臉紅脖子粗,戴珊繼續步步緊逼:“既是真金,又何必怕火煉,如此畏畏縮縮,不僅丟了定國公府百年威名,更顯得心中有鬼。定國公,如再毆打官府人員,老夫可要連你一塊拿回去了。”

徐光祚氣得麵色通紅:“你敢!”

他拽著徐延昌就要出門,戴珊直接堵在門口:“如任由你們踐踏三法司威嚴,老夫這個右都禦史還有何麵目存世,要走就從老夫的屍體上踏過去吧!”

徐光祚一時真是目瞪口呆,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人家連命都不要了,他總不能真

當街打死二品大員吧。他一弱下來,戴珊就更加強勢,直接親自上手,拉住了徐延昌:“徐公子,走吧。”

徐光祚怒急反笑:“好,延昌,跟著他去,我倒要看看,你戴珊敢把我兒怎麼樣!”

戴珊微微一笑,皺紋舒展開來,眼睛也眯成了一條縫:“那下官就告退了。”

竟真個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定國公的兒子抓走了!東廠和錦衣衛之人居然從頭到尾都沒露過麵。王嶽和石義文被朱厚照罵得狗血淋頭,這二人麵上畏懼,心裡卻不在意,罵就罵唄,又不會少塊肉,關鍵是要得到實惠。

太監和錦衣衛也有私心呐,這一來激化了勳貴世家和文官的矛盾,二虎相爭,他們這些人從少了來講,可以鬆口氣,從多了來講,甚至可以鷸蚌相爭,坐收漁利。二來,李越那個王八蛋馬上就要進都察院了,他們先把徐光祚的兒子給他送進去,看這個隻會背後算計人的小王八蛋能怎麼審!

這怨念之深,讓家中的月池都連打了許久的噴嚏。這是她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她身著大紅紵絲製成的圓領官袍,腰係革帶。革帶以皮革為底,其上的素金散發出柔和的光暈。月池端著革帶,感覺自己像以前電視上唱戲的。貞筠忍著笑替她理了理頭發,戴上烏紗帽。隨後,她上下打量了她一周後笑道:“真有些官老爺的樣子了,時春,你看像不像?”

時春瞥了她一眼就彆過頭去:“就那樣吧。”

貞筠不滿道:“什麼叫就那樣……”

眼見她們又要吵起來,月池忙道:“姑奶奶們,還請再消停些。今兒我第一次坐堂,兩位不會讓我在外頭都放不下心吧。”

她們這才安靜下來,月池麵上一直都是和煦的笑意。直到坐進轎子裡時,她的麵色才沉了下來,這叫什麼事!她強壓著火氣,一一拜見上官和同事。一眾人見她唇紅齒白,秀色奪人的模樣,便更是對京中的傳言信了幾分,對她十分冷淡。她也不甚在意,流程走完就直接去找了張岐。

張岐一見她來,更是麵如土色,因為徐延昌被抓進去的當天晚上,定國公徐光祚,成國公朱輔,英國公張懋居然著便服,親自找到了他府上。他這個左都禦史比起他的

同僚,可要軟上許多,連連推卸責任:“三位公爺,這不乾下官的事啊,下官也隻是奉命行事。”

英國公張懋不由皺眉,他今年已是六十餘歲高齡,掌前軍都督府,多年身居高位,讓他為人豪奢,在官位上時常剝削軍士,在家中更是典型的大家長,說一不二。眼見張岐如此吞吞吐吐,他忍不住喝道:“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當。如你做得,你就認,如不是你,你也得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如此扭扭捏捏,像什麼樣子。”

定國公徐光祚的兒子都被抓進牢裡了,更是心急如焚,連連催逼。張岐擠出兩泡淚來,把朱厚照給賣了:“是皇上,是皇上呐。”

三位國公麵麵相覷,張岐既開了口,說下去也容易多了:“太後在宮中頻頻因張家生事,皇上震怒,就想給張家一個教訓,就暗示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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