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眼頭,還是眼尾更圓?”月池提筆詢問,“慢慢想,不著急,關鍵是要準確。”
戴灝仔細思忖過後道:“是眼頭。”
兩人就這般一問一答,中間戴灝還小睡了片刻,到日落西山時才畫完了整張人像。戴灝看著畫像又忍不住哭出聲來:“就是他。”
聞訊趕來的戴禮是又驚又喜:“李禦史竟然有如此絕技,是了,您的授業恩師是唐伯虎啊。這下好了,不愁抓不到凶手了。”
月池與王陽明卻對視了一眼,他們看著畫像上的大胡子不由苦笑。這明顯是喬裝改扮過的。隨後,他們又一一向附近胡同裡的人詢問,的確有人看到了那貨郎,可沒有一個人能指出他離開的確切方向。至於貨郎所售煙花的殘骸,他們走訪了好幾個鋪子,也沒有師傅能說出來曆。
折騰了半天於案情一無所獲,反而等來了一場雨。月池和王陽明坐在涼亭中休息,秋雨瀟瀟而下,亭外的竹葉傳來沙沙的聲響,好似有無數隻蠶在大口大口地吞吃桑葉。
王陽明道:“這明顯是早有準備。”
月池道:“您覺得會是誰?”
王陽明搖搖頭:“受益者太多了,可能是定國公府自己想要報複,也有可能是定國公府的仇人蓄意栽贓,還有可能是戴禦史的政敵渾水摸魚,更有可能是宦官或者激進的文臣想要激發矛盾。可無論是誰,尾巴都已經掃得一乾二淨,單靠三法司這幫人,隻怕什麼都查不出來。”
月池捧著茶盅,薄薄的白霧升騰而上。王陽明一時看不清她的神色,隻聽她的聲音不徐不疾地響起:“先生,既然什麼都查不出來,為何還會避無可避呢?”
王陽明一愣,他緩緩道:“你們陷入了誤區,真相是什麼不重要,大家以為它是什麼才最重要。即便最後鐵證如山查出來是旁人,那又如何,比起眾口鑠金,三人成虎,事實根本微不足道。天下臣民已然深信不疑的,是勳貴妄為。所以無論如何,對整個朝局而言,對定國公府已有罪狀的判決才是重中之重。若是高高拿起,輕輕放過,寒得不止是戴禦史一人之心,還有千千萬萬清白之士。為惡者被包庇,為善者反遭陷害,又有幾人還敢說真話,又有誰還敢信任天子呢?”
月池放下茶盞:“可勳貴之心,對聖上來說,同樣不可或缺。”
王陽明道:“兩害相較取其輕。”
月池搖搖頭,文臣所想的輕,和朱厚照的輕明顯不是同一個。王陽明道:“這就需要你向聖上說明利害。”
月池苦笑道:“聖上心中早有一杆秤,輕易動搖不得。此事,真就不能兩全其美嗎?”
王陽明看向她:“徐延昌所犯之罪,樁樁件件都是人證物證俱全,強占民田,縱仆行凶,強搶民女。若這樣的人都能逃出生天,那些枉死的無辜之人豈不是到九泉之下也無法安生了?”
月池一時無言以對。這事猶如一塊巨石壓在她的心上,使她鬱鬱寡歡。整個人如同遊魂一般,慢慢往新家晃悠。可當她走進巷口時,卻驚詫地發現,一行輕騎正立在她的家門前。打頭的那人,儼然就是朱厚照。他內著秋色窄袖戎衣,外套紫花罩甲,腰間還係著一柄長刀。他常騎的那匹棗紅色的追風馬一眼就看到了月池,打了個響鼻就朝她跑了過來。
朱厚照被嚇了一跳,隨後也看到了她。他笑著
策馬向她奔來,身後是殘陽的酡紅。他問道:“你怎麼才回來,趕快上馬,朕今兒去西山打獵了,抓了好多野味,晚上就在西苑吃烤肉去。”
打獵?月池定定地看向他,眼中暗潮湧動,她有些想問他,可話到嘴邊,卻什麼都沒說。天子和公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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