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廟堂之上動乾戈(1 / 2)

貴極人臣 姽嫿娘 5449 字 10個月前

劉瑾聽到這震天的鼓聲時, 還在喜笑顏開。言官果然都是一串炮仗,一個火星就能炸成這樣。他頂著被滿門抄斬的風險,費了這麼大的力氣, 辛苦籌謀總算沒有白費,李越這次即便不死, 也要去半條命,再無和他相爭之力了。

他樂嗬嗬地讓下人上了一盅佛手酒和一碟糟鵪鶉, 劉瑾剛剛撕了一點腿子, 吃得滿嘴流油時,劉宇就像被鬼攆一樣衝進來。劉瑾還在大笑:“我知劉先生是急著向我報喜,可您這跑得也太快了,烏紗帽都歪了,哈哈哈。快坐下,我叫家人去整治一桌酒菜, 咱們好好喝一壺。”

劉宇急得跺腳:“還喝什麼呀,再耽擱下去,您可就要去法場上喝一壺了!”

劉瑾的酒被驚醒了一半:“你說什麼?給事中們不是去擊登聞鼓去了嗎?”

劉宇的臉上和脖子上都是汗水,他喘著粗氣道:“可他們不僅告李越, 還告了您啊。俞澤那個王八蛋,他反水了, 他告訴言官的是,李越圖謀刺殺, 而你是為了嫁禍李越, 下手害死了世子!”

劉瑾的嘴張得同青蛙似得,他下意識想站起來,卻一時沒立穩,又一屁股栽了下去, 身後的椅子咕咚一聲撞在粉壁上。劉宇忙一個箭步上前來,急急拽住了劉瑾的胳膊,像拔蘿卜似得把他拔起來:“劉公,如今可不是發愣的時候,千鈞一發,危在旦夕,您倒是想想法子呀!”

劉公公急急咽了兩口唾沫,才勉強定下神來:“替咱家備轎,不是,備馬!咱家要立刻入宮去!”

馬很快就備好了,劉瑾在下人的攙扶下,艱難地爬上馬去,狠狠一夾馬肚子,馬兒驚叫一聲,就像離弦利箭一樣射到皇城口。劉公公此時已經被顛得頭暈目眩了,下馬時差點從馬背上滾下來,還不容易穩住了身形,他也顧不得喘口氣,撒腿直跑。

宮門守衛見此情景都在發笑:“劉太監又掙命去了。”

宮中,驚魂甫定的戴珊已然被朱厚照差人送出宮去了,朱厚照道:“戴先生既已選好了,就當速速歸家享受田園之樂,何必還操心這裡的汙糟事呢?”

戴珊急得裡衣都濕透了,他道:“萬歲容稟,六科給事中並非

存心冒犯萬歲,定是背後有小人挑唆,這才舉止失當……”

朱厚照此刻麵上已沒有一分驚怒,他靜靜聽戴珊略有些語無倫次地將話說完,這才揮揮手道:“戴先生放心,朕心裡有數。”

有數?戴珊聽著不同尋常的溫言,反而心驚肉跳,他有心豁出老臉來,賴在這裡不走,可公然抗旨也是大罪啊,他心念一動,索性告退,一出武英殿的門,就扭頭去內閣衙門。這途中正碰到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劉太監,兩人四目相對雖都是火花四濺,但此刻雙方都無心糾纏。

隨著戴珊氣喘籲籲地去衝進內閣衙門裡叫元輔,劉瑾也痛哭流涕地跪在武英殿中喊萬歲。

朱厚照手中正拿著六科廊言官遞上的奏疏,劉瑾聽著他念道:“伏望奮乾剛,絕私愛,上告兩宮,下諭百僚,將李越、劉瑾等明正典刑,以回天變,泄神人之憤,潛消亂階,以保靈長之業【1】。”

明正典刑?劉瑾也在宮中待多年了,措辭如此激烈的奏疏,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說什麼若是不絕私愛,就會惹得上天震怒,祖宗基業動蕩,這簡直以輿論為利劍,架在萬歲的脖子上,逼著他處置人啊。劉瑾在大驚之後,卻漸漸冷靜下來,他太了解朱厚照的脾氣了,小老虎隻能順毛捋,越是強硬,反而越會激得反彈。

他的腦子正在飛速運轉時,就聽朱厚照問道:“神人之憤,是指何事?”

張永在一旁答道:“回稟萬歲,這……是欽天監楊源所奏,世子蒙冤被殺,朝中小人橫行,已引起了星宿變動,乃是上天震怒的預兆。”

朱厚照冷笑一聲,他霍然起身,一腳將整個禦案都踢翻,隨著這一聲巨響,武英殿內所有人的宮人太監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氣都不敢出,恨不得立刻就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隻有劉瑾,膝行到朱厚照腳下,抱著他的腿慷慨陳詞:“萬歲,奴才真是冤枉的,真是冤枉啊,他們為了構陷李禦史和奴才,壞了萬歲的大計,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可憐世子年紀輕輕居然就那麼去了,這些人還要借他的死,來脅迫萬歲,奴才實在是……”

朱厚照低頭看向他,他目光就像電一樣,仿佛要看透劉瑾的五臟六腑:“若

朕知曉其中有你的事,你可知下場如何?”

劉瑾心中瑟縮一下,又鼓起勇氣道:“奴才不過是萬歲的一條狗,您要殺要罰,不過是動動手指的功夫。奴才一條賤命,死不足惜,但是此例不可開,此風不可長啊,若是您今兒應允了六科廊所請,那麼日後事無大小,隻要您與群臣意見不合,他們便會群起而攻之,以天象、以眾意威逼您就範。這是以下犯上,這是天大的不敬,他們是想將萬乘之尊,變成他們手中的提線木偶呐。”

朱厚照的臉色已然鐵青,張永見勢不好,劉瑾隻怕又要逃過一劫,忙道:“爺,六科廊如何會有這樣的膽子,他們不過是一群腐儒,聽到點風聲就急了罷了,隻是枳句來巢,空穴來風,這事鬨得這樣大,必有原由,不如先去查探真偽,再做決斷。”

劉瑾暗罵張永不是個東西,他忙道:“張哥此言差矣,若有奏疏,什麼時候呈上不可,非得鬨出這麼大的聲勢?原的不說,憲宗爺和先帝爺在位時,這登聞鼓可是一次都沒響過,如今萬歲才登基幾年,這不是擺明欺負皇上年幼嗎?”

張永氣急:“你!言官們哪裡是欺負萬歲年幼,依我看,分明是懼怕你這個大鐺攔截奏疏才是。反正這事兒你也不第一次做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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