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運交華蓋欲何求(1 / 2)

貴極人臣 姽嫿娘 7739 字 10個月前

張永的眼中精光四射, 他擔了這麼大的風險,來到此地,不就是為了這個。他道:“李禦史既然如此爽快, 咱家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您若是手裡攥著姓劉的什麼把柄,不妨直說出來。咱家雖然人微言輕, 可在內監堆裡還有幾分薄麵,咱家可以修書一封與宣府鎮守, 讓他們好好看顧李禦史。”

月池輕輕動著, 碧綠的菜葉在她的撥弄下微微一動, 她輕笑一聲:“把柄?把柄值幾個錢?要挑姓劉的小辮子,隻要您想, 那是成千上萬。可事情的關鍵不在這兒, 關鍵是在萬歲, 願不願處置他。”

張永心道,廢話,否者我到這兒來作甚。他道:“有禦史作證,何愁萬歲不能秉公執法呢?禦史即便要走,也得把京城的尾巴掃乾淨吧,否則留著虎豹在,即便去了哪兒, 都不安生。”

月池失笑:“彆說是有一個李越了, 就算是有一萬個李越也無法說動皇上改變主意。張公公, 你我的委屈, 世上的公理, 比起萬歲的臉麵而言,簡直是一文不值。劉瑾一旦因這樁事獲罪,那就證明萬歲錯了, 可是你說,萬歲能錯嗎?”

張永道:“那自可尋其他由頭……”

月池道:“那都會讓旁人浮想聯翩。萬歲為了保險起見,不會大張旗鼓,隻會先按捺下去不提。這對公公來說,可就是打虎不死,必留禍患。劉瑾此人,著實是個人才。昔年我費儘九牛二虎之力,把他送進了刑部大牢,誰知這樣他都能出來。這運道、實力,在哪兒不是這個數呢?”

她伸手豎了一個大拇指。張永聽了這番話,麵色如何好看得了,他沒好氣道:“照您這麼說,您費勁把咱家叫出來,就是為了感慨一二羅?”

月池道:“當然不是。在下的確有法子,幫公公除掉這個心腹大患,但公公,可以拿什麼籌碼來換呢?”

張永一臉不敢置信:“你?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殺了劉瑾對咱們都有好處……”

月池晃了晃手指:“對你有好處,對我可未必。我鬨脾氣自請外放,已然惹得萬歲不快,若是再無端卸了皇上一條左膀右臂,隻會惹得他更加惱怒,愈發不會回護我。我的今後就更艱

難了。若是你不肯拿出來實在物件來,那還不若任他留下繼續和你鬥法來得好。皇上還會因不放心,時時盯著我呢。”

張永氣急:“您這是什麼話。好吧,金銀財寶,田地仆婢,任您開口。”

他心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和劉瑾是老同僚了,當年同在東宮時,就看他把馬永成、王嶽皆一個個地鬥垮,如今又把李越也拉下馬來。這份心機謀算,實在是驚人。他自問沒有徹底把劉瑾弄死的好本事,不若聽聽李越的意思,權當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月池笑意中帶著三分嘲諷:“就這?您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若求得是這些,要多少要不得,何必繞遠路來找您。”

張永忍著氣道:“那您想要何物?”

月池道:“我要宣府的鎮守內官聽從我的調遣。”

張永瞪大眼睛:“你不過是個巡案禦史,還是貶官,怎麼能叫鎮守中官奉你為上。”

月池道:“這就要看張公公的本事了。若您做了東廠的督主,這還不是一句話的功夫嗎?”

張永饒是覺得離譜,可在重利驅使下,心仍然不由狂跳。他定了定神:“您打算怎麼做?”

月池靠近他耳畔,悄聲道:“這事做來也不難……”

張永聽罷她一番耳語,半信半疑間還是點了點頭。第二日晚間,刑部大牢裡的劉宇就再被人提溜出來受刑。

劉宇自以為自己是在背後煽風點火,做得滴水不漏,應當不會被發現,卻不曾想到,朱厚照把所有人這麼一關,挨個拷問過去。這些人喊冤得喊冤,害怕得害怕,早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祖宗十八輩兒的事都說出來了,當然也包括劉宇幾次來六科廊說得那些個言語。劉宇成了重點懷疑的對象之一,開始被沒日沒夜地刑訊。

劉宇苦不堪言,他也知道其中的利害,若是咬死不說,興許還能撿回一條命在。因此,他一直咬牙死挨著,本以為這次入刑房又是同往常一般,可沒想到的是,他剛一進門來,就被幾個如狼似虎的差役按住。他們狠狠掰開他的手指頭,在印泥裡使勁鑽了鑽。劉宇這時已然發現不對了,他不顧一切地大嚷道:“你們這是作甚,你們是要屈打成招,偽造供詞嗎……”

一語未儘,他就被獄卒們用泥巴填了滿滿一嘴,一時之間,又畏又怒,又恨又怨,太陽穴兩側青筋鼓起,臉紅得駭人,雙眼圓睜如凸眼金魚一般,仿佛下一刻兩隻眼珠子都要滾出來。他連吃奶的勁頭都使出來了,可到底扭不過,生生看著自己被按在桌上畫了押。

他忍不住想破口大罵,可都沒來得及開口,就聽獄丞道:“還不麻溜些,送劉大人撞柱而去吧。”

劉宇嚇得一時都失了聲了,他被幾個差役抬起來,就像抬豬一樣,輕輕鬆鬆地高舉著,衝回他自個兒的牢房。他雙腳離了地,茫然無靠地懸在半空中,心也空蕩蕩得似飄在霧中一樣。他四肢發麻,舌頭也似懸了千斤重的秤砣,連喊叫都忘了。直到到了最後一刻,那些人舉著他往牆上猛撞時,他終於回過神來,脫口而出一聲:“救命啊,救命……”

可嘴裡的泥土讓他的嗚咽就像貓叫一樣,他隻聽見砰的一聲巨響,一下劇痛,隨後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獄丞看著已被開了瓢的劉宇,嫌棄地彆開眼去:“這紅紅白白的,可真倒老子的胃口。行了,趕快收拾收拾,準備把劉禦史的絕命書送上去吧!”

那一張薄薄的紙,當然是以劉宇的口吻,寫下與劉瑾密謀,興風作浪的全過程。有趣的是,這絕命書雖是張永使人偽造,可編出來的過程卻與真實情況差得八九不離十。可惜的是,除了當事人外,其他人都對真相一知半解,不過也無妨,因為真相說到底,也不過是任人妝點的玩物罷了,想要它嬌媚,它就絕不敢清冷,想要它明豔,它就絕不敢暗沉。

這個道理,這兒的小孩子都知道,可月池卻到如今,才開始明了。

朱厚照看到劉宇的遺書,饒是心裡翻江倒海,麵上卻不過一哂,他意味深長道:“老張,你也是越發會辦差了。”

張永哪裡敢應:“萬歲謬讚了,這都是大家夥查問有方。”

朱厚照冷笑一聲:“噢,差點忘了,其中還有閔珪的事是吧。”

這相當於是指著張永的臉說他和文官合謀,要掃除異己了。張永的背後也出了一身的汗,他忙磕頭道:“爺容稟,奴才雖有私心,可此事的確是千真萬確呐。奴才的確

和劉太監不睦,您是知道的,上次在您麵前,奴才差點與他撕破臉,您也是瞧見了。可奴才之所以和他杠上,不是為私利,而為公法,否則您身邊得寵的內監多了去了,奴才怎麼不去和他們爭個你死我活。奴才是覺上次劉太監來得實在是太快了,怎麼那外頭鼓才響了幾下,他即刻就到了呢?奴才查過檔,那日他可是在外頭,即便是一路飛馳過來,也未必能來得這麼及時吧。再說了,以劉太監的謹慎,即便聽到了動靜,也該打聽一下再動身,怎麼就直愣愣地進來了呢,他就不怕撞到您的氣頭上……”

朱厚照斜睨了他一眼:“有話直說。”

張永又磕了一個頭道:“是,奴才那時就心生懷疑,此事必與劉太監脫不了乾係。後頭,您與李禦史說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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