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破帽遮顏過鬨市(1 / 2)

貴極人臣 姽嫿娘 5527 字 10個月前

貞筠最後還是回慶陽伯府去了。王嬸、圓妞和轎夫章四都擔憂地望著她。他們是家中雇來的幫傭, 一家子的生計都仰賴主家的興亡。大福早就在伯府鬨過了一陣了,它膽子很小,從來不咬人, 但這一次卻是一麵嗚嗚叫著,一麵要衝到街上去找她們。隻可惜, 一瘸一拐的狗子連二門都沒跑出去,就被栓了起來。它叫累了、掙累了, 就趴在地上, 不吃不喝也不睡覺, 直到見到了貞筠,才恢複了活力。

貞筠忙把灰頭土臉的大福抱起來, 一麵摩挲它, 一麵對姨父和表兄致歉。

夏儒捋須道:“想明白了就好。依我看, 萬歲未必就是惡了女婿,隻是放他出去曆練一番,才堪當大任……”

貞筠不斷點頭稱是,夏夫人道:“行了,行了,貞筠都累了一天了,該說的娘娘和沈學士都說了, 還是讓她早些去休息。我的兒, 你就安心住在這兒, 等女婿回來了, 再一起家去。”

貞筠一一都應了, 她沉默地回到繡閣中,慢慢拆開了月池留給她的信。暗黃色的箋紙上,月池瀟灑清秀的字映入她的眼中。她先飛快地掃過一遍, 又一字一句在心頭咀嚼,直到將這些字的骨架都嚼碎了、嚼成了粉末咽下去,才將信折成一束。她移過燈台,掀開了罩子,將信紙放在了燭火上。橘色的火焰跳脫著爬上來,一點一點將小字吞噬,最後進了火盆裡,化作了一堆黯淡的紙灰。

她怔怔盯著這一堆灰燼瞧了許久,直到眼睛發酸時,方回過神來。大福已經臥在了腳床上。折騰了這一天,它已經很困了,可它仍然硬撐著等她,圓溜溜的眼睛一直望著她。狗狗隻是不會說話,可其實它心裡什麼都明白。

貞筠失笑,她喚人取帕子來,好好給大福擦了擦毛和爪子。然後,她們就一塊上床睡覺了。大福很少有上床和主人一起睡覺的機會。它興奮在床上跑了好幾圈。貞筠揮退了欲言又止的侍女。她躺了下來,掀開被子,拍了拍鬆軟的褥子:“來,到姐姐這兒來。”

大福衝了過來,它臥在貞筠身側,蜷成了一個毛團子。貞筠拍著它暖烘烘的身體,很快就聽到它的小呼嚕聲。貞筠有些想笑,

又有點想哭,發酸的臉頰讓她最後擠出得是一個奇怪的表情。她長長吐出一口氣,重重拍了拍臉,終於闔上了眼睛。她以為她今晚一定會一宿難眠,沒想到,她很快就睡著了。她夢見了李越,她對她說:“貞筠,‘以我為天’與‘以夫為天’並無太大的不同。你總該為自己而活。”

她回答說:“你是引我入道之人,你我不僅是夫妻,是姐妹,更是同道中人。你在你的路上踐行大道,我想我也快找到我的路了……”

貞筠這一夜睡得還算安穩,可京中許多人都是一夜未眠。早在張永告黑狀之時,朱厚照就著錦衣衛去順著劉宇這條線查探了,這一挖下去,不僅看到了張永擺在明麵上的栽贓嫁禍,更是挖出了一些真憑實據。畢竟紙是包不住火的,劉宇給劉瑾送了萬兩黃金,二人交往甚密,劉宇又多次在六科廊內蹦躂。這些事一五一十地傳入到朱厚照耳朵裡,他對自己這個大伴還是有幾分了解,這事八成和他脫不了乾係,即便不是他一手籌劃,也有他在其中煽陰風,點鬼火。

若依他往日的脾性,現下就把劉瑾在東廠的一眾同黨全部下獄,嚴加拷問之下,彆說是劉瑾,這群死太監連親媽都能賣了。可如今礙於局勢,他卻不能立刻辦了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反而還要表現出對他一如既往的恩寵!

這讓朱厚照本就鬱鬱的心緒更是雪上加霜。他連日地不思飲食,一味地鬥豹觀虎,甚至都驚動了王太皇太後和張太後。兩位老娘娘不僅將他說了一頓,連婉儀都吃了排揎。宮裡正極度壓抑時,忽得傳來了消息,劉瑾失蹤了!

乍聽到消息,朱厚照的麵色雖如往常,可穀大用卻總感覺有些不對勁,隻聽朱厚照繼續問道:“怎麼回事,好端端一個大活人,怎麼就沒了。”

穀大用囁嚅片刻道:“啟稟萬歲,聽說是,劉太監晚間去見李禦史,誰知去了就再沒回來,李禦史也不見了……魏彬正率眾出城去找呢。”

“什麼!”恰似雪沃心火,朱厚照一時掌不住差點就破功了,幸好周圍沒人敢看他的臉色,他忙清了清嗓子問道,“果真?”

穀大用道:“消息是東廠那邊傳來的,奴才不敢撒謊。”

朱厚照嗤笑一聲:“對啊,李越被坑成這樣,怎麼甘心吃這個啞巴虧……”

穀大用聽到笑聲,暗暗抬頭窺探朱厚照的神色,見他非但沒有惱怒,反而有幾分愉悅,這讓他對接下來的話更有信心了。他咽了口唾沫道:“爺,魏彬帶著東廠的番役尚未請旨,就在晚間出城,遲遲不歸。這雖是一時情急,但是否有些不守法度啊。若任由他們鬨到天明,隻怕明兒個百官又要議論紛紛了。”

他壯著膽子說完後就低頭不語,心裡就像揣了十七八隻兔子似得,半晌方聽到朱厚照歎了口氣道:“好吧,好吧,就叫他們回來吧。就說是朕自有主張。”

隻這一句,就決定了劉公公的命運。且不論他未來有無鹹魚翻身的機會,至少現在他是被排擠出了京城權力中心。李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他雖不比汝王世子貴重,可難道還及不上一個老太監?

穀大用仿佛飽飲了醇香的美酒,連臉蛋兒都是紅撲撲的,見到張永時,聲調是壓都壓不下去,他一疊聲道:“張哥,張哥,劉太監完了!爺親口說……”

張永沉著臉,厲聲喝道:“噤聲!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同慌腳雞似得。爺讓你去作甚,你還不快去辦,竟敢到我這兒來耽擱。”

這一句方把穀大用激醒,他煞白著臉,忙出宮去傳旨。東廠的太監們忙了大半夜,沒找到人不說,還接到了這麼一道口諭。魏彬當即就變了顏色,他已是兩眼發紅,恨不得當場把穀大用吞下去:“劉哥都失蹤了!爺怎麼會這麼說!是不是你這個王八羔子,在爺麵前進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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