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何曾吹落北風中(1 / 2)

貴極人臣 姽嫿娘 5528 字 10個月前

聽了有鼻子有眼的一番話, 時春與葛林皆是一臉敬畏和歎服,月池在愣了片刻後,卻是不以為意。她笑道:“起來吧, 以我這身子骨,上戰場還不夠挨人家一下的, 還談什麼戰功。尚質怕不是在哄人開心?”

張彩一呆,他仰頭望去, 明明已然開春了, 李越還裹著厚厚幾層棉襖, 連脖子都見不著,隻露出一張憔悴蠟黃的臉來。他心中也是覺不對, 這好比一個美人燈籠, 風吹吹就破了, 又如何能指望他建功立業。他一時語塞,時春卻道:“這可未必,張良、孔明,誰不是手無縛雞之力,還不是一樣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

月池失笑:“我自問沒有這樣的好本事。”她長在和平年代,學得是人文社科, 一直以來做得也都是管理類的工作, 既對軍火彈藥一竅不通, 更缺乏調兵遣將的經驗。她去宣府, 也隻能探探情況, 管管後勤了,什麼剿滅韃靼,邊將自是比她有經驗得多。

張彩道:“禦史何必妄自菲薄, 聖上既有意對韃靼用兵,您還怕無用武之地嗎?”

月池眉心一跳,她一直以來態度平淡,就是因不知張彩的來意,故而要冷他一冷。適才在廟裡聽他話裡的意思,是李先生安排派他前來,可李先生怎麼會無緣無故派一個與她交情淺薄的人來她身邊,這其中必有張彩本人的操作在。那麼,此人又是為什麼呢?在京裡,他來投誠,還能解釋為是為了功名利祿,如今她都被貶出來了,他還跟過來,就讓人不得不心生疑慮了。

月池心知肚明,如今是張彩來攀附她,不是她求著張彩,隻要她按兵不動,狐狸自然會露出尾巴來。隻是沒想到,張彩居然會這麼坦誠,這可不符他的機心。

張彩看出了月池的詫異,微微一笑,露出了白皙的牙齒,這讓他倒多了幾分爽朗:“明人麵前不說暗話。來日方長,下官怎敢在您麵前班門弄斧。”

這已經是極大的誠意了,張彩相當於極度直白地告訴她,他願意千裡迢迢地疾馳而來,也願意在今後長期追隨於她,隻為在與韃靼的大戰中有一個露臉出彩的機會。

月池當然不會傻乎乎地說:“哦,我是

被貶過來的,皇上差不多把我當作了棄子。他短期內也沒有發動大戰的打算。”

她隻是親和地拍了拍張彩的肩膀,悠悠道:“尚質果然獨具慧眼。隻是沒想到,在下在京中時門庭若市,最後卻隻有你一人洞察先機。古人道‘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今朝竟是反過來了。”

張彩的心在狂跳,他更加恭敬道:“這正是下官與您的緣分呐。”

他的心境在這段時間簡直如過山車一般。他在得到內閣三公時的許可時,是摩拳擦掌,準備大乾一場,可在麵見萬歲,被好一陣冷嘲熱諷後,他又開始心膽欲裂,他以為自己猜錯了,落入了陷阱之中,萬歲根本沒有對李越委以重任的意思,李閣老派他去,僅僅是為了保全他得意門生的性命。誰知,在得知李越大病後,萬歲的態度竟然又來了一個大轉彎。

這時,張彩的心才悠悠落到了地上,他覺得自己終於猜到了真相,萬歲雖然因李越的不識抬舉惱了他,卻仍然想給他一次機會,並願意繼續為他的仕途提供幫助。他和葛林的到來,就是鐵證。在這樣的條件下,隻要他協助李越在這裡稍稍做出一番功績,萬歲就會找到台階,然後自己順著台階下來。那時李越回京是加官進爵,他當然也可借這陣東風,再進一步。這可比在京裡慢慢熬資曆要快捷得多!

張彩自覺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終南捷徑,因此一路安排打點得更加細致入微,儘善儘美。即便是到居庸關隻有大半天的行程,張彩還是差人快馬去買回了服飾、坐墊和被子,還十分謙卑道:“出門在外,無甚好東西,還請禦史暫且忍忍,待到了關城內,再行添置。”

月池一一都笑納了,並叮囑道:“需好好照料劉太監。”

張彩一時不解其意,究竟是字麵上照料,還是招待他喝一壺呢?劉瑾身上的傷口可不少啊。月池語聲帶了幾分親昵:“又犯什麼傻。你說,是一個威風凜凜的東廠督主有用呢,還是一個半死不活的老太監頂事?”

張彩如聞仙樂,終於明白李越為何要費這麼大的勁把劉瑾帶到這兒來。他本身可憑借官位和內閣的支持差遣文官,又有劉瑾在手亦可使喚鎮守中官,這不

就把宣府除了兵權以外的權柄,都握在手中了嗎?他就知道,能在萬歲身邊風光十餘年的人物,豈會毫無準備往此地來。他當下就去尋劉瑾。

劉公公這一路的遭遇堪稱悲慘。在時春拉著月池跳車的那一刻,劉公公的眼珠子差點都滾落出來,他先是大驚失色,而在回過神來後,就是恨如頭醋。這擺明是留下他當誘餌,吸引殺手遠去呐。

他一麵罵罵咧咧,一麵極力想掙脫身上的繩索。可還沒掙幾下,發狂的馬就拖著馬車衝進了崎嶇的山路。這下劉公公就像被卷進龍卷風裡的家夥什似得,在飛馳的馬車裡滾得頭暈目眩,碰得全身青一塊紫一塊。隨著身後的喊殺聲和馬蹄聲越來越近,他的臉越來越慘白,隻得開始聲嘶力竭地嚎叫、喊救命。當他喊得口乾舌燥,絕望不已時,利箭從後方齊齊射來,生生將馬紮成了粽子。

馬兒發出絕望的哀鳴,渾身血流如注,無力地癱倒在地。快要散架的馬車也漸漸停了下來。劉瑾看著那匹馬,好像看到了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他不想死,他不想死!他靈機一動,開始大喊:“李越跑了,李越往相反方向跑了!”

殺手果然被暫時擾亂了步伐,正在他們準備兵分兩路去追人時,張彩率眾如神兵天降出現在眾人麵前。這下就是兩波人馬在馬車周圍展開了殊死搏鬥。在這期間劉公公像爬蟲一樣從馬車中艱難地蠕動出來。他撲通一聲摔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也顧不得,忙再滾進馬車下,不住地在地上磨繩子。在這段時間裡,往馬車中射得箭、插得刀就不知有多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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