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連張彩都要?忍不住了, 他是能?屈能?伸,可並不代表沒脾氣。他當下沉下臉道:“我敬二位禦史是前?輩,這才禮待有?加。可您二位也不要?得寸進尺, 失了斯文風度!”
胡靖不妨他竟然敢頂嘴, 他當即拍案而起, 用手指著張彩的臉:“好你個無禮小兒!既知老夫的官位在你之上……”
他一語未儘,月池也站起來, 她擋在張彩身前?道:“我勸二位, 不要?鬨得太過了, 真撕破了臉, 大家臉上都好看不了。”
此?話一出, 四座皆驚。劉達和朱振連忙起身, 擋在他們兩方之間。鄧平殺雞抹脖子地使眼色:“祖宗, 都這個時候了, 就不要?爭一時意氣了。”
被保護的張彩內心雖然升起一絲竊喜,但更多卻是擔憂, 他扯了扯月池的袖子,對?她搖了搖頭。
月池卻覺, 這兩個王八蛋擺明?就是來找茬的, 她即便?是溫良恭儉讓, 也無濟於事,他們該給?她穿小鞋時, 還不是照穿,若有?機會謀害她,也決計不會手軟。既然如此?,她何必受這個閒氣。
她譏誚道:“上峰又?如何,我乃巡按禦史, 位卑卻權重?,專職負責糾察爾等的過失。我今天要?是把?你們的言行舉止稟報上去,你們說,內閣是偏著你們,還是信我這個愛徒?”
內閣!奚華和胡靖如遭重?擊,張牙舞爪的醜態凝結在半路,顯得既滑稽,又?醜陋。劉達和朱振也是如夢初醒,他們麵麵相覷,怎麼?把?內閣給?忘了。月池看著這兩個人鐵青的臉,一掀袍就坐在官帽椅上,她說:“到底還商不商量了?”
張彩嘴角微翹,他也坐回原位,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兩個人。劉達到底不願鬨得太僵,他道:“好了,好了,我等同朝為官,鎮守邊陲,本?就該以和為貴,何必為一丁點兒小事大動肝火呢?”
鄧平乾笑了兩聲:“是是是,咱們說正事、說正事!韃靼人的心眼比針鼻兒還小,紅鹽池之戰都過去多久了,小王子還記著這仇,時時來報複。這次,他吃了這麼?大的苦頭,一定?會卷土重?來。咱們得好好商量。”
奚華兩道稀拉拉的眉毛皺起:“能?怎麼
?商量。你李禦史的官威是大,可能?變出活人、軍械和糧食嗎?”
月池翻了個白眼:“奚禦史,你弄清楚些,我才到這裡多少時日,軍屯被占,士卒逃逸,軍械不足,難道還能?歸罪於我?你在三官鎮任職多年,竟然還有?臉問到我頭上。即便?一朝兵敗,首罪也是你。”
奚華一時麵如土色,他梗著脖子道:“可要?不是你惹怒韃靼人,怎麼?會鬨出這檔子事來。他們要?糧,你給?了就是。你逞夠了英雄,多得事反而撂給?了我們。我不問你,能?去問誰!”
月池怒急反笑:“我算是明?白了,這些年邊防為何越來越不濟,原來是有?你們這群‘明?理知事’的好官。打敗仗要?吃瓜落,打勝仗也要?吃瓜落,長久下去,軍隊搖擺不定?,哪裡還會拚死作戰?”
奚華被堵得一窒,他道:“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知道什麼?。”
張彩聽這話似有?情由,他問道:“既然內有?隱情,還請奚禦史解惑,大家同朝為官,彼此?之間還請以禮相待。”
朱振也膩煩一大早跑來夾槍帶棒的倆貨,他心知這麼?扯下去也不是事,他道:“還是我來說吧。李禦史對?這九邊的境況知道多少?”
月池笑道:“我和朱老哥都是出生入死過的人了,叫我含章就好,何必這麼?生分。”
這態度可是天壤之彆,朱振也應道:“說得是,是老哥一時渾忘了,老弟,你儘管說吧。”
月池道:“軍戶因私役、缺衣少糧而潛逃過多,官員不得不出錢來募兵。先帝時改開中鹽製,這導致的結果就是商屯廢了,軍餉空虛。官倉收糧也要?求交糧須達百石、草須至千束。尋常百姓交不出來,就隻能?賤賣給?權貴,權貴再高價賣進官倉。我所不解的是,蒙古絕不敢來大規模團戰,他們帶的是小股騎兵,咱們這段時間將遊兵和騎兵訓練得當,中途圍截騎兵,不就好了嗎?”
奚華和胡靖鼻腔發出一聲嗤笑,劉達也道:“老弟啊,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
月池心下一沉,果然如此?,這裡頭要?不是有?鐵板,朱厚照何至於在路上就貶了她的職。貶職對?她個人的行動影響不大
,因為沒了皇帝,她還有?先生,她背後還有?內閣的支持。但對?整個政局來說,這個動靜就大了,這彰顯了皇帝態度,他和她扯開了關係,她在九邊做得一切事務,都不是皇帝的本?意。
但麵上,月池還是故作不在意道:“怎麼?說?”她知道,她表現?得越輕慢,這些人就會越忍不住來打她的臉。
果然,胡靖就忍不住了:“你就不能?動動腦子想想,這裡頭都是權貴的事啊。你以為我們是自願花高價去權貴手裡買糧草嗎?他們又?能?分我們幾個錢,還不夠貶官時拖家帶口的路費。全都是被逼的!”
月池道:“我們可以和他們商量,如今《功臣襲底簿》已頒發,咱們連哄帶嚇,隻需他們讓出一小部分的利,就足夠養活四五千的遊兵了。”
鄧平麵色灰白:“嚇不住的,這裡頭還有?王爺府和公主府的事,那?都是天潢貴胄,咱們能?怎麼?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