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常思仙仗過崆峒(2 / 2)

貴極人臣 姽嫿娘 5111 字 10個月前

滿都海福晉滿懷後悔和怨懟回到了自己的金帳中,很快,她就得知了一個更讓她悲愴的消息。達延汗用她病重的消息將大兒子圖魯召回,並將他軟禁了起來。

達延汗對外宣布的是,滿都海福晉因為勸說大汗,外派濟農,而惹出這樣的禍事,心中萬分歉疚,以至於一病不起。而大王子圖魯聽說母親的病情,於是趕回到母親的床榻前儘孝。

索布德公主十分惱火:“烏魯斯被人利用,為什麼要把我和圖魯都關起來。我們又沒有犯錯。”

滿都海福晉悲哀道:“大汗是要將我們都控製起來。他覺得,烏魯斯的事,是我有意造成的。”

索布德公主這時才回過味,她道:“什麼,不會我們也要被牽連吧。”

滿都海福晉沉吟片刻道:“讓我靜靜,這一切都是,嘎魯……”

滿都海福晉在養胎期間,渾然不知外麵的世界,已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達延汗雷厲風行地軟禁了滿都海福晉和大王子圖魯後猶覺不足。惡劣的天氣導致他不能遠征,於是他將目光投向了其他方向。大戰在即,必須維持後方的忠誠,才能確保戰爭的勝利。他開始清洗,跟隨滿都海福晉“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老臣被一個個打倒。以金帳為中心,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而這場爭鬥,甚至蔓延到了民間。達延汗下令,要徹底清除喇嘛教在草原上的餘毒。於是,一場大恐慌開始了。

塔娜是一位被搶婚的婦女,她原本有了心愛的未婚夫,卻在草原上被人搶走,強/暴。儘管已經誕下孩子,但她心中對自己的丈夫,乃至整個家庭都充滿仇恨。於是,她悄悄在丈夫的床下藏了一尊小佛像,然後再去向汗廷的軍隊舉報。果然不出她所料,小佛像成為了鐵證,禁錮她的家庭因此而破滅。

紮那是部落中的好吃懶做之人,他欠了許多外債卻不償還,所以被大家厭棄。在聽說大汗要捕捉喇嘛信徒後,他靈機一動,聯合其他閒漢,去栽贓嫁禍他富裕的鄰居。他的鄰居因此被抓走,紮那得以瓜分到了一筆豐厚的財產。

吉仁台是一個頑皮的孩子,他因為被同伴欺負,所以產生了要出出氣的念頭,他將喇嘛曾經住在同伴家的事情傳揚了出去。他的同伴一家都被抓走審問,生死未卜。

額日和木是一位黑薩滿,他希望能擴大自己的威望,得到更多的信眾,於是前往各個部落清剿白薩滿。被捉獲的白薩滿都被用聖火活活燒死。

這隻是最底層的鬥爭,更讓人畏懼的是部落間的廝殺。到了冬日,物資比什麼都要寶貴。草原上時常發生廝殺搶奪時事件,但如今部民們找到了更便捷的方法。

曇光偶然從搶婚者手下救了布和的妻子,布和所在的部落中因此收留了他相當長一段時間。曇光在此治病救人,附近部落也都知曉他的聲名。而其中一個部落在上繳完稅收後,一貧如洗,整個部落都陷入饑寒之中。部落首領於是動了歪心思,他找來汗廷巡查的武士,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以奉命清除餘孽的名義,闖進了布和的營地中燒殺搶奪。所得的財物,大半獻給了汗廷的武士,一小部分來供他們過冬。

寶格楚與賀希格所在的小部落也麵臨了相似的狀況。察哈爾部希望吞並這些不願歸附的雜居部落來增強自己的勢力。恰好有天賜的理由擺在他們麵前,他們得到達延汗的許可後,就向這些零星部落宣戰。反抗者和信徒就地格殺,漢人一律沒為奴隸。

察罕希望能更進一步,他在得知達延汗對滿都海福晉的忌憚後,去揭發了滿都海福晉的外甥格爾斯的家人。整個汪古部因此被清洗。察罕也得到了擢升。一時之間,汗廷中人心浮動,他們似乎找到了上升的密碼。

在這個權力對普通民眾來說向來稀缺的社會裡,以“喇嘛餘毒”罪名來惡意中傷他人成了普通人的一種突然可得的權力。對害怕受到迫害的人,它提供了一塊盾牌;對想得到好處的人,它提供了獎賞;對妒嫉者,它是一種補償;對惡棍,它是一種力量;對虐待狂,他則是一種樂趣。【1】

英武的草原之王,他熟諳的是征服的武力,卻對這種精細的統治之道隻是一知半解。他甚至開始為如此多的信徒和奸細而恐懼憤怒,他已經可以篤定,喇嘛教能夠在草原上這樣蔓延,離不開滿都海福晉和她手下之人的縱容。這讓他的疑心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采取的手段也更加暴烈。這帶來的是,當然是惡性循環。

寶格楚所在的部落之民開始逃竄。曇光和其他和尚所發展的虔誠教徒在其充當了領導者的角色。他們一部分去了明廷的地界,一部分則往鄂爾多斯高原進發。這樣的情況在各個部落都有發生。牧民們本來就是逐水草而居,既然在這裡活不下去了,他們當然要換一個地方居住。新任恩和汗的領地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他們早就已經厭倦了無休無止的戰爭,廝殺,弱肉強食。他們希望這位新任大汗能同他的名字一樣,真的給草原帶來和平,而不是像達延汗一樣,打完外人,又來折騰自家。

而永謝布部與鄂爾多斯部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他們開始到處招攬人馬,充實自己的力量。就連打開魔盒的“潘多拉”本人,也沒想到,事情會鬨到這樣一個無法挽回的地步。她對外部情況的掌控力也大不如前,因為她的咳疾又複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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