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堯要見的人是郭森雯, 也就是F3D上最開始還跟她鬨得不是很愉快的那位“白玫瑰小姐”。
當見到郭森雯本人時，鬱堯一眼就將她認了出來。那什麼，放學站在聖陽高中學校門口，沒有穿校服的年輕女生, 當然很顯眼了。
郭森文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 在見到鬱堯時，她也很高興地跳起來揮手。“鬱堯！”
“多久到的？”鬱堯走上前, 將從早上就帶到現在軟麵包遞給了眼前的人，“送你的！”
“哇！”郭森雯眼裡露出一抹明顯的驚喜, “上一次你給我寄的那個蜜三刀！簡直不要太好吃啊！我現在可以吃這個麵包嗎？”通過透明的保鮮盒, 郭森雯一眼就看見裡麵裝著的模樣誘人的麵包, 一雙眼睛都快要隨著麵包亮起來了。
鬱堯失笑, “你現在想吃也行啊！”
郭森雯一點也不忸怩, 當即取了出來, 她跟鬱堯並肩走著, 也不在意周圍投來的目光，撩了撩長發道：“你不知道從一七七區轉機是一件多讓人感到崩潰的事。我差不多昨天早晨的飛船, 轉到一區外站時，已經是中午了。吃了個午飯, 來你學校這邊, 差不多在你放學前半小時左右吧！”
鬱堯隻從星網上知道聯盟很大, 這跟她從前理解的國家有點不同, 聯盟在這一片星係裡可不隻一顆星球上有居民, 兩百多個區分彆坐落在不同的星球上, 而郭森雯所在的一七七區，距離聯盟的政治文化中心的一區就很遠了。
這一次郭森雯過來，鬱堯也沒什麼準備，她似乎是心血來潮突然就在聊天裡告訴鬱堯想來一區玩玩，沒有任何計劃安排。
“不介意做公交飛車吧？”鬱堯問。
郭森雯搖頭，“隨便啊，我都可以，不過你坐公交飛車？”拜上次奇葩區事件所賜，郭森雯也知道鬱堯是住在一區中心花園的人，這可不是一般人家居住的地方。反正她這個人很隨便，什麼都能適應，公交飛車又不是沒坐過。
看著郭森雯似乎很震驚的臉，鬱堯失笑，“我每天上學放學都是坐公交飛車的啊！這個挺方便的，為什麼不坐？”
“我以為像是你這樣的千金大小姐都是像她們這樣有專車的啊！”郭森雯聳肩，“就算不是在一區，我們一七七區，也差不多，不過沒你們學校這樣，嗯，壯觀？”郭森雯這是第一次來聖陽高中學校門口，見到這滿大街停靠的飛車，這場麵還是有點震撼。
兩人相視一笑，大家都不是挑剔的人自然最好。坐上公交飛車後，鬱堯點開光腦給郭森雯看了看地圖，“我聽說這家餐廳不錯，今天晚上我們去這裡？然後晚上，你看看你要不要住我家？”
郭森雯已經將鬱堯送給自己的軟麵包吃光了，現在似乎還有點意猶未儘，她舔了舔嘴皮，“吃飯的地方我對一區也不熟，看你吧。住宿的話不用啦，我出門前已經定了酒店，不去打擾你了。倒是你，周末就陪我真的可以嗎？你們是不是快期末考試？”
“沒事啊，就算你不來我周末也是刷刷劇什麼的。倒是看看你，有沒有什麼想要去的地方？我都有時間。”這話鬱堯說的有點心虛，其實她對一區也不怎麼熟悉，平常幾乎就是學校家裡兩點一線。說完這話後，鬱堯默默想著今晚回去可要好好做一做攻略。
“我？”郭森雯比鬱堯想象中的還要沒有計劃，“不知道啊！我本來就是隨便出來散散心，想到你在一區，我就過來見見你。平常我也沒什麼事兒，在家裡閒著也是閒著。”
看見鬱堯驚奇的目光，郭森雯淡淡笑了笑，“之前沒有告訴你啊，我去年休學了。”
“啊？”鬱堯一愣，據她所知，郭森雯家裡應該還挺有錢的，能在一七七這樣治安有混亂的地方隨時能從黑市上搞點稀奇的玩意兒，這也不是隻說有錢就能辦到的。而且，郭森雯看起來的確還很年輕好，是像在上學的樣子。
郭森雯沒怎麼解釋，拉著鬱堯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嘴角還是掛著笑，“你用力捏一捏。”
這一次，鬱堯真的吃驚了。手裡的感覺可不是一般人大腿的綿軟，郭森雯的雙腿都硬硬的，一個想法在鬱堯腦子裡冒了出來。
“就是你想的那樣。”郭森雯注意到鬱堯的眼神朝自己看來時，開口說著：“我之前是學跳舞的，但去年因為一起很嚴重的車禍，導致雙腿高位截肢，學習也就隻有那樣了。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不過我爸這人想得開，覺得反正家裡也不缺點錢，隨我怎麼生活了。所以，鬱堯啊，還是很對不起，我這個人心裡可能有點陰暗的想法，才第一次在F3D上跟你鬨矛盾……”
郭森雯像覺得挺羞愧的，那時候心情很糟糕，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彆人。
這是鬱堯第一次聽說郭森雯的過往，她在聽見郭森雯對自己的道歉時心裡微微覺得有點難受，尤其在看見郭森雯還低頭不敢看自己時，鬱堯已經伸手握住了她的。“我以為是什麼大事，不是已經道歉了嗎？現在還拿出來說這些做什麼？再說，你還沒忘記那一大箱子的蔬菜呢！”
“你喜歡的話我每周都可以給你寄過來啊！”郭森雯說。
鬱堯：“……”土豪是不是對自己太豪了一點？“你再這樣我就可以靠著抱著你大腿過上白富美的無憂生活了！”
“……難道你現在不是？”郭森雯反問。
鬱堯：“……”不！她怎麼能告訴彆人如果真的要成為白富美就要變成宗寒的小女兒？不要！她不要！她也是有氣節的人好嗎！
兩人下車去餐廳時，正好這時候是用餐高峰期，鬱堯昨天訂的位置，運氣還不錯，還有餐位。
位於一區的口碑爆棚的空中餐廳，有專業的廚師，跟外麵那些機器人做出來的飯菜的口味可大不一樣。
郭森雯走進來不由朝著鬱堯豎起大拇指，她麵上沒一點局促，倒是對這種地方輕車熟路。
兩人坐下來後，點餐，“我自己在家時還沒怎麼做過的海鮮，不如再點一些？”鬱堯抬頭問。
“都行。”郭森雯真的是個很隨意的人，“我之前在星網上看了這家餐廳，你點的那個套餐聽說特彆不錯，我已經很久沒有跟朋友出來吃西餐了。”不知道想到什麼，郭森雯臉上的笑意淡了兩分。
鬱堯還沒留意到，她這時候還在看著，目光落在外麵的夜景裡。
這個空中餐廳是一個全透明圓環，就連是下麵的地板也是玻璃，幾百米的高度，似乎星辰也觸手可及。圓環裡是恒溫的，鬱堯不由想到自己從前為數不多的幾次空中餐廳用餐的經曆，那種吹著完全不能阻攔的夜風，邊吃邊用手捋頭發的慘狀，終於現在不需要再體驗一次了。
鬱堯預定了這裡的招牌套餐，意麵和牛排都是很小份的，蝦仁意麵裡奶油味很重，是這裡的一道招牌，還有一道巧克力醬酥皮泡芙。對甜點，鬱堯是有點無法抗拒，上菜後，她先用銀色小叉子叉了一個在自己碟子裡，上麵還有用芒果粒點綴，她眼裡露出幾分滿足。
“可以問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嗎？”坐在對麵的郭森雯微笑著看著鬱堯問。
“啊？”鬱堯剛咬了一口泡芙，裡麵濃鬱而醇正的奶油瞬間充滿了她整個味覺，因為外表還有塗滿了巧克力醬，顯得更加香濃甜膩，這是她最喜歡的味道之一，以至於這時候鬱堯可不僅僅是眼中露出滿足，她整張臉上隻差寫滿了迷醉了。“什麼啊？”
郭森雯用叉子卷了卷意麵，“你是Omega？”一般隻有Omega這樣的人群，才對甜食有著非同一般的迷戀。看著鬱堯現在這樣子，可不難猜出。
“誒？”大約這問題是鬱堯沒想到的，“你怎麼知道？”
郭森雯也咬了一口泡芙，果然很好吃，不過這味道對她而言就覺得有點膩了。“甜食，通性？”
一共有四個巧克力酥皮泡芙，郭森雯隻吃了一個，剩下的兩個她朝鬱堯麵前推了推，“都是你的。”
“你不喜歡嗎？”鬱堯是有點意猶未儘。
郭森雯笑了笑，她並不是Omega，對甜食也沒那麼熱衷，何況在來之前她還吃了鬱堯做的軟麵包，其實現在還覺得不太餓。“沒你喜歡，太甜的話我有點接受不了。”
本來郭森雯臉上還帶著笑意在跟鬱堯講話，但剛說完，她的目光越過鬱堯的肩頭，透過玻璃，看見對麵的人時，瞳孔猛然一縮。
鬱堯本來就看著她，這時候自然發現她的異常。她轉頭，卻不知道有哪裡不對，再回頭，“怎麼了？”
郭森雯此時的目光已經恢複如常，好像剛才的失態從來沒有過。不過，從她說話顯得冷淡了許多的語氣，讓鬱堯知道並不是什麼都沒發生。“沒什麼，隻是看見熟人了。”
如果是遇見老友，這時候隻會更高興，而不是現在這樣。鬱堯很有眼色沒再繼續追問是誰要不要去打招呼之類的話，她舉起眼前的紅茶杯，“現在可以祝我們第一次麵基愉快？”
這話果然吸引了郭森雯的注意力，她臉上重新掛上笑容，拿著杯子跟鬱堯碰了碰，“謝謝你還能來招待我，自從出事後，我脾氣也變得古怪，從前有聯係的朋友現在幾乎都沒來往了……”
鬱堯看見郭森雯臉上的落寞，心裡像是有某個地方被觸動了一下。她其實挺能理解也挺能體會到郭森雯的那種感覺的，從前在高中她母親去世後，世上就再無親人，那段時間這她誰都不想理會，隻想靜靜一個人。可等回過神來時，身邊已經沒了朋友。
“沒事，大家差不多。”鬱堯衝著郭森雯的方向眨了眨眼睛，來到這裡，她沒一點過往的記憶，如果不是宗寒，現在的她可能還在那顆不知道叫什麼的星球裡，除了她之外一個人都沒有的星球。
“怎麼會？”郭森雯對鬱堯這句話像是覺得挺不可思議那樣，在她心裡，鬱堯一定是備受寵愛長大的才是。
鬱堯聳了聳肩，她還沒做出什麼解釋，就看見對麵的郭森雯臉色再次沉下來了，與此同時，她身後想起了一道陌生的男音。
“森森，你怎麼在這裡？”這道聲音一聽也能讓人感覺到說話者的驚訝，更讓人覺得有點深意的是，這股驚訝的情緒中還有幾分不安。
反觀這時候的郭森雯，一張明媚的臉上現在隻剩下鬱色，“我不能來？”郭森雯直直堵了回去，一雙眼睛裡透著奚落的光看著眼前的人。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男子有點無措，他原本隻是路過鬱堯這一桌，想下去拿東西，隻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郭森雯，記憶中熟悉的麵孔。現在男子很後悔，其實剛才他應該做的是立馬離開裝作沒看見，可是他實在沒忍住自己的驚訝，現在才讓事情變得複雜不好收拾。
說到這裡時，他的通訊亮了起來。
男子有點慌亂地看了郭森雯一眼，“不好意思我……”他話沒說完，人已經先朝旁邊走了幾步，臉色有點尷尬，卻又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乾脆接起通訊，順勢逃離了這讓他覺得窒息又尷尬的地方。
鬱堯從始至終都沒怎麼見目光放在郭森雯跟突然出現的男子身上，直到後者離開，她才抬頭淡淡掃了眼坐在自己對麵可已經明顯有點失神的郭森雯臉上。
像是感覺到鬱堯的視線，郭森雯也將自己的目光收回來，朝著鬱堯苦澀一笑，“我前男友。”
這就難怪了，鬱堯點點頭表示自己了解了。她本以為這事兒就到此結束了，可郭森雯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跟人傾述，現在遇見鬱堯，話匣子忍不住打開了。
“我車禍後，他就跟我分手了。”
“誒？”
聽見鬱堯的驚呼和疑惑的聲音，郭森雯微微一笑，事情也過去一年多時間了，她也學會了慢慢接受。“隻是男朋友，也沒有結婚，那時候說什麼無論生病或健康都要一心一意愛我就太勉強了，不過那時候我剛知道自己不能再跳舞也失去了雙腿，得知他要跟我分手時，我還是追著他罵了好久……”說到這裡，郭森雯像是也覺得自己當初的舉動很好笑一般，端著紅茶掩住唇邊的不好意思，接著說：“後來我是想明白了，可是，你知道為什麼我現在還是那麼討厭他嗎？”
鬱堯搖頭。
郭森雯揚了揚下頷，示意鬱堯轉頭，她們背後也是透明的玻璃，隻要視野所及，是能將整個在圓環中用餐的人的模樣看清楚的。
“撞我的人，坐在那裡。”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包含了大量的信息，讓鬱堯輕聲“啊”的叫了一聲，手裡的叉子差點沒拿穩掉下去。
鬱堯轉頭，隻看見對麵一穿著銀灰色的長裙的女子，那樣子，看起來還有幾分眼熟，隻是她一時間想不起來。
當鬱堯再次轉過身時，正好在不遠處的巨大的商廈上掛著的廣告牌輪換一波，出現一穿著比基尼的女子還海邊的廣告，看著那張臉，鬱堯這才反應過來，就在她身後的身穿灰色長裙的女子，可不就是對麵廣告牌上的那一位？似乎還是很有名的大明星，黃婕！
“驚訝吧？”郭森雯笑了笑，像是在談論彆人的八卦一樣，隻是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像是不經意的傷心還是出賣了她。
“反正隻是生命中的過客，你也不要花費那麼多心思在這些人身上了。”鬱堯輕輕說著，“你以後肯定會遇見更好的，隻不過肇事者付出代價了嗎？”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現在黃婕仍舊是聯盟中炙手可熱的女星，在F3D上的粉絲眾多，又因為她現在還年輕，正好是演員明星的上升期，妥妥的頂流，這可不像是付出的代價過後的樣子啊！
“沒有！”這才是讓郭森雯最感到心裡不快的，“當初我指證她的時候，因為沒有證據，誰也不相信。”
說起來郭森雯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倒黴了，那天從學校回家，因為晚上跟朋友在酒吧聚會，等回去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當她好好的走在人行道上，這時候卻天降橫禍，有一架明黃色的飛車直直地從半空朝著她衝來。雖然駕駛位上的人已經在儘力減速，可當飛車波及到郭森雯時，還是將她撞出約摸十米遠的距離。
“……那時候我還清醒著，我真的，鬱堯我發誓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看見了黃婕！隻是後來她見我還清醒著，不知道給誰打了電話，很快她一聲不響地就離開了。沒多久，有人開著一模一樣的飛車下來，後來似乎還來了一群人，不過那時候我已經痛得快要暈過去，後麵的事情，全憑著後來到的那個開飛車的司機一張嘴，我說什麼都沒人相信……”郭森雯眼神有些死死地看著不遠處的那抹身影，“我不會看錯的，真的！”
鬱堯皺眉，“監控呢？”
“那一段路不知道怎麼回事，按理說沒有監控盲區，可是就在那天晚上，整段路的監控都壞了，像是事先被人做了手腳一樣。”郭森雯頭疼說，“本來我爸以為是不是他生意上的人想要搞事，但後來去查了，跟我們家沒關係，大約真的就是飛來橫禍，擋不掉吧？”
“那會不會是有人故意跟你們講監控壞了？”鬱堯提出疑問。
既然她都能想到的問題，那時候郭森雯的家裡人不可能想不到。
“沒有。”郭森雯歎氣，“我們家認識的人還挺多的，你也知道一七七區跟一區不同，很亂，我們家差不多是每條路上的人大約都有那麼點交情，找不同的人都查了視頻監控，是真的在事故發生之前就已經出故障了……”
一時間，鬱堯也沉默了。她是覺得這事兒太巧合，巧合到沒有一絲破綻。但越是沒有破綻，越是讓人心裡不安想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