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忽然不想了……”她硬著頭皮說。
宗寒麵上的神情沒任何改變，仍舊是嚴肅又帶著威嚴，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這瞬間，在聽見鬱堯這話的瞬間，心裡還是悄然地被激起了漣漪，那不斷擴大的波紋，隱隱的讓他覺得有點憤怒，是自己看重的事情不受到自己掌控的憤怒，又是因為脫離的自己的掌控變得無奈的憤怒。但這些，隻是成為他心頭的驚濤駭浪，在他的麵上，仍舊是一片寧靜，以及，深不可測。
宗寒看了鬱堯良久，從前他就有對鬱堯承諾，隻要鬱堯想留下來，讓自己成為她的監護人，他就能庇佑她的平安，相反的，隻要鬱堯想走，那時候，自己也絕不會阻攔。來去，宗寒給她無限自由。
隻是現在，聽著鬱堯的話，宗寒心中還是蔓延開一股失落。
無力，又有點疲倦。
他從來都是一言九鼎的人，“隨你，都行。之前我說過的話現在具有同等效力，我也不會強迫你做什麼。隻要你自己明白想要什麼就好，所幸的是現在我還沒抽時間辦理好所有的手續。暫時就先這樣吧，你那個朋友，我們也是要先去見一見，這是公事，所以有必要麻煩你跟著我走一趟了。至於回來後你想要做什麼，都可以的。”
宗寒淡淡開口，他重新開始幫助鬱堯將烤盤裡的東西放置在玻璃罐中，似乎鬱堯的話對他而言，有與不有，都沒任何區彆一樣。
原本還抱有忐忑緊張期待等諸多情緒的鬱堯，在聽見他這樣公事公辦頗是一本正經的口吻時，心裡的小火苗在這刹那間，頓時熄滅了。
原來自己在他心裡，其實無足輕重。
這樣的念頭，讓她的滿腔熱血滿腹歡喜，像是曇花一現，日出之時，悄然凋落，夜間芳華，無人得知，當然，宗寒亦是。
氣氛陡然間變得有點奇怪，兩人誰也不再說話，但手頭辦事的效率卻是意外提高了不少。很快，鬱堯最後一枚椰蓉球被裝在了玻璃罐子裡。
“晚上自己用餐，不用管我。”宗寒拋下這麼一句話後，轉身離開廚房，走進書房中後，房間裡傳來一聲沉悶的“哢噠”聲。
鬱堯就站在他身後，眼睜睜看著他離開，耳邊又聽見那聲響，她忽然之間覺得心裡像是被誰用一隻大手給捏住了一樣，除了酸澀，還是酸澀。眼裡乾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哭。隻知道，心裡的話，可能再也講不出來了。宗寒對她的好，隻是因為她是他認定的小女兒，隻是這樣，彆的什麼也沒有。
有點固執又有點幼稚地這樣孤注一擲，她就這樣輸了，甚至，在宗寒根本就不知道的時候，輸給了自己。太自信，太驕傲，輸給了安於現狀和粉飾太平。
看著廚房裡已經擺滿的裝置好的玻璃罐，鬱堯閉上眼睛，又過一會兒睜開。
她知道現在自己要做點什麼事情，強迫自己移開對剛才不過短短幾分鐘發生的事情的注意力，不然，她怕自己要瘋掉，因為瘋狂後悔，而瘋掉。
在F3D上，鬱堯發了一條狀態。
之前她上貨的時候沒有一點預兆，讓很多她的在F3D上的粉絲根本沒有來得及搶到。現在，她還是要響應粉絲的意見的。
隻是當登錄F3D，也發了動態後，鬱堯的目光不由又落在了自己新關注的賬號上。
那是宗寒的F3D的賬號，但這個賬號如果不是在平台上顯示著數量驚人的粉絲的話，還真讓人覺得像個僵屍號。隻不過，今天的僵屍號突然“詐屍”了，還是因為她鬱堯詐屍。
鬱堯心頭是有點難過的，知道宗寒對自己的一切的好都是在建設於他們之間的監護人和被監護人的關係上，她覺得嘴裡有點苦澀。
發出去的那條動態很快得到了很多人的回複，鬱堯將上貨的準確時間也寫在了動態裡。現在距離自己設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原本鬱堯想著是吃了晚飯後，再來上貨，這樣時間正好，那個時候已經有很多人讀到了這條動態，算是很合理的安排。但現在，她也有點沒胃口，晚餐不想吃了。想到明天早晨還要跟著宗寒一塊兒去一七七區，鬱堯乾脆回到房間裡收拾行李。
日後要怎樣，她現在腦子裡一團亂麻，沒有任何考慮。不是不知道要怎麼辦，也不是沒有能力將那一團亂麻理清楚，但是她就是不想去想，有的時候活得太清醒了，就覺得生活更加沒勁兒了，尤其是在心裡已經有那種隱隱不好的感覺的時候。
一個半小時後，鬱堯在星網上將貨物上架，這一次的貨品要多很多，但似乎並沒有讓所有人稱心如意，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新上的椰蓉球全部被搶光了，甚至，這一次的時間還比早晨的更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鬱堯在F3D上發的動態的影響。
今天有些手速不快運氣似乎也不怎麼好的人，上午和晚上空守在光腦前，卻就是沒能搶到上新的網友，這時候就隻好在論壇的板塊裡呼天搶地，結果還引來不少人的共鳴，都是沒搶到鬱堯的椰蓉球，難過地沒有錦鯉BUFF的人。
隻不過現在鬱堯完全沒心思理會網上的事情，讓機器人整理了所有人的名單後，又聯係了快遞員，做完這一切，鬱堯神色有點暗淡地朝著宗寒書房的大門看著。這麼長的時間裡，那扇門愣是沒一點動靜，也不知道裡麵的人究竟是什麼情況。
鬱堯盯了好一會兒，然後默默轉過身，走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思緒不知道究竟飄離在哪兒去了……
現在宗寒坐在書房裡，其實也沒做什麼特彆的事，男子一直擰著眉頭，看著麵前這張寫了幾個人名的草紙，腦海中又驀然出現鬱堯的那張小臉，還有之前不經意靠近自己懷中的嬌小的身軀，他眉頭似乎在這一刻皺得更深了，眼中的情緒像是下雨天前，天空中聚集密布的烏雲那幫，裡麵似有風起雲湧，窺其瞬變。
第二天，鬱堯心裡念著有事，沒有睡懶覺就起來了。推開門，她看見宗寒已經收拾完畢，在客廳裡等著她。
“早餐在桌上，昨晚我不是讓你自己吃飯嗎？怎麼什麼都沒吃？”宗寒的聲音在這時候傳進鬱堯的耳朵裡。
宗寒自己也想過了，隻要現在鬱堯還在自己身邊一天，他也算是她的半個監護人，不管怎麼樣，年幼的Omega始終需要人照顧。再說，這段時間對鬱堯的關心，在他看來已經是一件融進自己生活的最尋常的事了，他沒有必要像是昨天才聽聞小姑娘想要離開自己那麼不高興而顯得疏離。
但這話落在鬱堯耳朵裡，卻又是另外的感覺。
昨天麵對宗寒的冷淡，鬱堯沒有哭，但是現在，她是真覺得眼睛有點發癢，不是之前那乾乾的，而是癢癢的。她裝作不經意還像是因為沒睡醒而揉眼，迅速將眼底那層若有似無的水光給抹在自己手背上後，這才笑盈盈開口：“我又不是故意的！知道了！下次不會了！”對眼前人的好意，眼前人的關懷，她此刻好似隻需要安心接受。因為這可能就是倒數的時光了，回來後是什麼樣子，誰知道？
用過早餐，宗寒帶著鬱堯出門。因為兩人這一區一七七區，至少也有好幾天的時間，鬱堯帶了一隻小小的行李箱。宗寒不動聲色地從她手裡接過，一邊朝著地下室走去一邊開口道：“我們要先做飛車到外站口，然後乘坐飛船去一七七區，最快的速度也需要小半天，到時候你在飛船裡困了就睡會兒。”
鬱堯點頭，隻是沒想到，她還沒到飛船的時候就已經睡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兩人之間關於去留的問題的分歧，雖然宗寒不說，但鬱堯也知道他是不太讚同自己的決定的，反正當上車後，氣氛一度很尷尬，兩人誰都沒講話，車廂裡蔓延的安靜讓她想要逃避，閉上眼睛，裝睡，隻是鬱堯沒想到，這一閉眼，還真就睡著了。
正在開車的宗寒聽見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後，微微偏頭，朝著鬱堯的方向看了眼。他眼底浮現過一絲溫柔，在宗寒看來，睡著的鬱堯可比清醒時總是喜歡惹自己生氣的小姑娘可愛多了。一張小臉白白的，看起來乖巧極了，這也是他印象中Omega的女孩子應該有的樣子。可是當小姑娘睜開眼睛時，宗寒知道她的靈魂是有多麼倔強。
他給了她選擇權，但現在，有點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