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堯這時候表現出來的耐心很好, 她的身子朝著座椅背後靠了靠，遠離了桌子，同時也遠離了黃婕。就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看著黃婕, 等待著對方的答複。
鬱堯來之前還隻有五分的信心, 她不知道自己從前在大學裡選修過那麼兩學期的心理課程究竟有沒有效果，現在腦子裡的這些猜想, 也算是一種直覺。但是在剛才自己講完這話後，看見黃婕驟變的臉色，她心裡的五分信心，現在就變成了九分。她相信自己這一次，賭對了。
黃婕不是沒有弱點的, 隻是開始宋元誠和宗寒他們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你想知道什麼？”黃婕沉默了好一會兒, 然後看著鬱堯問。
在監獄中的這麼久的時間, 讓她知道自己現在已經算是黃洪山手裡的一顆廢子。但是她不想背叛黃洪山，其中之一的原因是她知道就算是背叛了黃洪山，以後被宋家的人保出去，本家的人還是不會放過她。第二，就是她心裡還殘存著當年對黃洪山的感激。畢竟那時候如果沒有黃洪山的話, 也不會有現在的黃婕。她從出道到現在以來，她自己也不記得是有多少次是因為黃家的緣故, 讓她在娛樂圈裡, 幾乎是平步上升, 沒有一點波折。
為了報答黃洪山, 她也知道現在自己這雙手不乾淨。做了很多彆人都不知道的事情，當然，也包括她自己其實不是那麼願意做的事。
鬱堯麵不改色，語氣還像是開始那麼平靜，好像這時候自己講出來的想要知道事情對自己而言也不是那麼重要一樣。“我想知道黃洪山的基地的具體位置，還有在我失蹤的那一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問題，幾乎是跟之前宋元誠派來的人問的問題沒什麼差彆。
黃婕的眼神閃了閃，她當然知道隻要回答了鬱堯，這就代表著自己已經完全背叛了黃洪山，就算講出來的不是全部，但背叛了就是背叛了，沒有任何商榷的餘地。
“如果我告訴你，你知道我會有什麼後果嗎？而且，我又怎麼知道，你在外麵會不會做什麼手腳？摸黑我？恕我直言，宋小姐，你在我這裡的價值並不算很高。”跟她談判的人多了去，鬱堯隻是一個顯赫的家族的千金小姐，但手裡卻沒任何實權，黃婕信不過她也很正常。
鬱堯沒跟她多解釋自己的價值高不高，隻是給在外麵等著自己的兩人發了兩條消息，很快鬱堯也收到。
鬱堯直接將顯示屏投在空中，上麵是帶著宋元誠和宗寒的親筆簽名，上麵還有幾行字，大約意思是說鬱堯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決定，兩人都可以用名譽擔保。
這樣的鬱堯，可不能說沒有價值。
黃婕看著鬱堯投影在空中的屏幕時，臉色變了變。她的目光很快從上麵的兩個簽名上挪開，移在鬱堯的臉上，最終緩緩開口。
“那年我被黃洪山派去做任務，就是接近你。不過那時候你的確很好接近，跟現在，怎麼說呢……”黃婕像是陷入了回憶，看著鬱堯，又像是在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我在你們學校門口遇見你的，假裝一不小心偶遇，你認識我是銀幕上的明星。小姑娘的反應很可愛，很單純。”黃婕說。
鬱堯這時候的才知道原來“自己”消失也是跟黃婕有關係的。
黃婕沒理會這時候鬱堯的眼神，“那時候的你比現在好騙多了，我給你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你就真的特彆小心，還幫我看東看西，左顧右盼的，比我還擔心被人們認出來，被粉絲圍聚起來。本來是我開車不小心碰瓷你，可是你還一個勁兒對我說沒關係，讓我先走。”黃婕笑了笑，“反正那時候的你，很像個天使。可是我不太喜歡……”
“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小姑娘，養出來這麼個天真的性格。大約是覺得我跟你之間有了共同秘密，就連後麵我提出來對十一區不太熟悉，想要周末的時候讓你陪陪我逛一逛，你一點都沒懷疑，第二天真就出現在我要求等待的位置。”
那一次任務，黃婕完成得異常輕鬆。可以說，沒有哪一次任務有人這麼配合。但是這裡麵多數的功勞還是要多虧鬱堯自己，如果不是鬱堯的配合，她也不可能那麼順利，甚至沒有一點阻礙就將人給帶走。
黃婕似乎還挺自豪的，但鬱堯卻感到有點煩躁。她不喜歡一切的善意被利用，被欺騙，這會讓本來帶著純粹的善意的人變得警惕，不肯再對著這個世界拿出一點點的愛。
“你當然不喜歡她，因為在你眼裡，她就是你最想要成為的人。”鬱堯這時候冷冷開口說，“你嫉妒她，所以甚至在黃洪山要求你做這種事情的時候，一點愧疚都沒有，巴不得是毀了她吧。”
黃婕臉上的顏色很差，但對於現在鬱堯的話，她沒反駁。“你現在真的變了很多。”
“被騙了一次差點就丟了性命，你說我還不改變，難道要等著再被你騙一次嗎？”
黃婕：“……”半晌之後，她才繼續開口：“你失蹤那一年也沒什麼太特殊的，就在基地的實驗室裡昏睡了一年。那時候你想逃跑，我們的人抓住你，在你腦子上嘭了一下，下手有點失了輕重，然後你整個人就處於有點像是腦死的狀態，可是偶爾又有電流信號，我也不太明白，按照我們那邊的專業人員講，你這是偶爾也有意識的。所以，基地就一直留著你，看看還能不能出現什麼奇跡。”
奇跡是出現了，鬱堯醒來了，但卻不是在她們的眼皮子地下醒來的。
“為什麼抓我，那時候？”鬱堯問，她聽了她爸爸跟宗寒的那些聊天，想知道黃洪山的人究竟掌握了多少她母親從前做的研究成果。
黃婕聳肩，“這你不是應該很清楚嗎？你媽媽拿著你做研究，你也算是很成功的能夠通過攝取食物獲得精神力的人，所以，我們想要研究研究。”
“你們基地就隻在研究這麼一個項目？”鬱堯問。
黃婕沒講話，不過皺了皺眉，“你哪天要是去了你就知道了。”她像是覺得自己說的已經夠多了，不再接著回答鬱堯的問題，而是談到了自己。“我要講的，你想知道的已經差不多。至於基地的地址，我會滿意我要的要求之後，再告訴你。”
她在這裡是沒什麼砝碼跟鬱堯談判，但是剛才她先對鬱堯的那些坦白，讓人心裡至少對她現在說出來的話不那麼反感。
“你想要什麼？”鬱堯問。
黃婕像是覺得自己做出這個決定後就鬆了一口氣，她看著鬱堯，神情變得很輕鬆，“我的要求不多，幫我在社交平台上幫我維護一樣下我的人設，如果黃洪山的事情有一點真的曝光的話，也不要讓我看起來那麼糟糕。不管怎麼說，我也是給你們提供了不少的幫助的人吧？”
黃婕現在這要求，對鬱堯而言，可以說是非常簡單，甚至是輕而易舉。這也是在鬱堯的猜測中，怎麼都沒想到，黃婕最看重的，居然是這些虛名。
“好。”這對宋家而言，不是什麼難事。
“忽然覺得……”黃婕像是還想說什麼，但最後卻還是閉上嘴，什麼都沒再繼續。麵對鬱堯，她想，就算是自己講出來，後者也不一定能理解。她對F3D上那些虛名的執著，其實，也隻是想要圓了小時候的那個小小的夢想而已。投胎是個技術活，很顯然，她的技術不行。她並不想要要求鬱堯身後的人留下自己一條性命，反正其實出去了，她也沒什麼特彆期待想要做的事。她一直想要的，就希望自己能有個和諧美滿的家庭，然後像個小公主一樣度過自己的童年。然後給人炫耀這些美好的生活，所以這些年在網上，她才會不遺餘力地給自己炒人設，拉形象。心裡很空虛，做了這麼多，但又似乎一直沒有被滿足。
黃婕說話算話，將基地的地址給鬱堯後，就轉過身重新走回到的監獄裡。
她想，不管以後是誰來，她都不想跟任何人見麵了。
當鬱堯重新站在的陽光下時，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即便是剛才那還不是監獄的地方，但在裡麵呆久了，也覺得憋悶難受。
很快，宗寒出現在鬱堯身邊。
宗寒是真有點意外，他知道鬱堯很聰明，在學校的時候，那些成績可不是作假的。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小未婚妻這麼能耐，自己跟未來的嶽父大人都沒搞定的事情，竟然被鬱堯完成。
宗寒沒有花心思去知道鬱堯是怎麼想到這個思路的，現在重要的是一直在他們麵前最大的阻礙已經得到解決，接下來，就看宋元誠那邊怎麼著手。
“我爸爸呢？”鬱堯這時候沒看見宋元誠，不由好奇。
宗寒將她帶進自己車裡，一邊關門一邊開口回答：“事不宜遲，你爸爸去布置人手。我們暫時也還不能完全確定剛才黃婕對你講的那些話是不是全是真的，至少得有人先去探查探查，自己我們心裡必須要有個底兒。”
鬱堯點頭表示理解，現在對他們而言，其實隻算個開始，真正的“戰役”現在才開始打響，後麵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做準備。
宗寒見鬱堯理解，不由低聲誇了她一句。鬱堯有點不好意思，耳尖在這時候似乎有點發熱，看著宗寒行駛的方向，好像是直接回中心花園，她偏著頭，“我們現在回家嗎？”
宗寒點頭，“你回去收拾行李，今晚上你爸爸應該是在辦公室，不會回家，我已經跟他商量了一下，今天我帶你去個彆的地方。”
“那我們晚上吃什麼？”鬱堯還想著要給宗寒親手做點什麼。
小姑娘在某些時候的心思太好猜了，宗寒對上她的那雙亮晶晶的眼眸，心裡就差不多已經猜想到她在想什麼。家裡有個人因為自己做飯，點燈，有煙火氣息，這想來就是一件很溫暖的事兒。宗寒的嘴角高高翹了起來，他家的小可愛真的是可愛本人。“可能需要你將就一下，我們要去個很遠地方，在路上的話，你覺得勞累，我們有機器人。”
鬱堯“欸”了一聲，聲音裡帶著幾分疑惑，“我們也要去一七七區嗎？”
剛才黃婕說的大本營，就在一七七區，隻不過很隱蔽，當初宋家的人去查找過，也沒有幾分水花。
宗寒沒講話，等到了中心花園，他親自將鬱堯送到宋家，等著她收拾了行李後，拉著小姑娘的手就朝著自己家裡走去。
當鬱堯被宗寒拉著手走到他那樓下的地下車庫時，然後，宗寒在自己的那一架私人的飛船跟前停下的時候，鬱堯的那雙眼睛現在瞪得更大了。
這是跟之前她被宗寒帶著去一七七區的飛船毫不相同的一輛，之前那一輛要小很多，可是眼前的這一輛，就完全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