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夫人帶明臻出了長公主府。
今天早上到了公主府後,她不可能親自照顧這孩子,所以丟給了下麵的人。
下麵的人都是一群勢利眼,眼睛裡隻有嫡小姐,沒有一個記得還有一個腦袋有問題的小小姐。所以就算明臻丟了,都互相怪罪來怪罪去,沒有一個敢擔責任。
雖然明臻庶女,但她畢竟是安國公的骨肉,安國公也記得有這麼一個女兒。安國公夫人素來喜歡做出賢惠的樣子給人看,倘若明臻這一趟丟了,她也不知道怎麼和安國公交代,安國公夫人的威嚴也會掃地。
小丫頭片子看著沒有那麼重,抱起來卻很沉,不過綿綿軟軟的,倒也舒服。
現在明臻熟睡,一張臉睡得紅撲撲,纖長眼睫毛彎彎翹翹,安國公夫人羅氏吊著的一顆心完全鬆了下來,冷冷瞥明臻一眼:“多漂亮的孩子,可惜是個蠢貨。”
她一個大人,又是一家主母,大家閨秀出身,當然不和一個腦子有病牙還沒有長齊的孩子計較。
天氣漸冷,明臻身上穿得也單薄,哪怕馬車內暖洋洋的,羅氏禁不住摸了摸明臻的衣物。外衣嶄新,是新做的,今年家裡每一個孩子都做了至少一套新衣服了,裡衣也該是簇新,羅氏卻莫名覺得不對,她扒了扒,卻見裡麵長袖短衣薄薄一層,顏色泛舊,有地方破了洞,連補丁都沒有打。
各家各戶庶女的待遇都平平,明臻這樣生母去世的庶女待遇會慘些,但國公府底蘊豐厚,羅氏也不是小家子氣的人,雖不至於讓國公府**個女孩子都和嫡女一樣,卻也不會讓人忍饑挨餓,明臻這樣的,一個月也該有一兩銀子的花銷。
衣服褪了大半,明臻睡夢中覺得冷,縮了縮脖子。
羅氏往下看了看,隻見這孩子細白的肌膚上遍布掐痕,後腰和臀部都有青紫淤痕,舊傷和新傷累積,看得出是經常被挨打。
明臻的母親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說沉魚落雁傾城傾國完全不為過,羅氏迄今都記得,當初白氏被帶進國公府,向她請安的那一刻,整個屋子都亮堂了起來。
羅氏心胸不算寬廣,卻很難討厭白氏,白氏生得太美,完全不似人間女子,身上一點煙火氣都沒有,不妖不媚,冰冷自持。
羅氏見過當今貴妃,京城人常說貴妃是京城最美的女人,實際上,貴妃連皇後都豔壓不了,更彆提神仙似的白氏。
可惜紅顏薄命,白氏病病歪歪,安國公看起來不喜歡這樣的病美人,帶回來之後也沒有太寵愛,一次也沒有去白氏房中看過,後來白氏成天抑鬱,生下明臻就死了,安國公一把火將人屍體給燒了。
等白氏骨灰入土,安國公才後知後覺的生出一點點憐憫來,把明臻給了溫柔體貼的側夫人連氏去養。
可以說,明臻是連氏養大的。
羅氏一直都以為連氏為討好安國公,會對明臻這個小丫頭不錯,沒想到這賤婦表裡不一。
倘若是其他妾室,羅氏也不願意多管閒事,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就過去了。
但連氏與羅氏有仇。
去年羅氏懷孕,五個月大的時候被連氏算計沒了,還是一個男胎。連氏做得天衣無縫,羅氏知曉是她所為,找不出任何有力證據,隻能聽連氏陰陽怪氣的說風涼話。
所以這幾個月來,羅氏心裡都憋著氣,但安國公疼愛連氏,羅氏就算要發作,也隻能在小事上拿捏一下,還不能懲戒太重。
心思百轉千回,羅氏捏著明臻的手,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孩子已經醒了。
明臻乾淨清澈的眸子盯著羅氏看。
羅氏勉強笑了笑:“阿臻呀,你醒啦?”
明臻記得羅氏是誰,雖然不常見到羅氏,但羅氏在安國公府的存在感很強。
她細聲細氣的喊了一聲“太太”。
羅氏捏了捏明臻的小臉:“哎呀,真是個乖孩子。阿臻,太太問你,你在連姨娘身邊開不開心?”
明臻反應了很久,羅氏說這一段話太長,她還不能完整的記下來。
羅氏見這孩子不說話,突然想起對方這是聽不懂自己的話,心裡鄙夷著“傻子就是傻子”,但麵上不顯,仍舊溫柔的開口問:“連姨娘好不好?”
明臻腦海裡瞬間浮現某些不好的記憶。
連氏雖然頗得安國公的喜愛,但她身子虛,體寒多病,這麼多年膝下都沒有一兒半女。眼看著其他姨娘生了一個兩個,自己什麼都生不下來,她也憋著許多氣。
明臻送到她房裡養著,小丫頭片子傻乎乎的,腦子又笨,五歲了一句利索的話都說不出,明擺著是送來給她消氣的。所以平日裡連氏一有不爽,就拿明臻來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