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崇在冷泉裡泡了半個時辰。
李福在邊上伺候著,讓人做了醒酒湯端來:“殿下喝點醒酒湯。”
夜涼如水,祁崇墨發被打濕,五官淩厲深刻,狹長鳳眸中沒有任何情緒。
李福掐算掐算時間,在一旁提醒道:“再過兩個月,是大司馬六十大壽,殿下如果要準備壽禮,現在就該準備了。”
祁崇站了起來,冰冷的水珠順著淌下來。這處是冷泉,並非溫泉,溫泉是給明臻用的。
他並未讓太監丫鬟進來服侍,自己換了衣物,月上梢頭,整個行宮都在一片幽美且冷肅的氛圍之中。
李福也沒有再守夜,自己回去睡覺了。其他丫鬟和太監也都打了盹兒睡著了。
明臻身子本來就虛,哪怕晚上身下墊了一塊狐皮,一場噩夢後,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身上也覺得發冷。
她看了看四周,四周暈黃一片,燈光也暗暗的。半夜起了風,隻聽到外麵竹林中風聲瀟瀟,讓人從心底裡發怵。
歲寒宮實在太幽僻了,明臻也覺得害怕。
她抱著膝蓋坐在床上,長發散了下來,身上薄薄中衣被冷汗打濕,猶豫半晌,明臻抱著自己的枕頭從床上下來了。
祁崇原本都睡著了,但他睡眠淺,如果睡眠重一點,早就被刺殺沒有了性命。
突然聽到特彆輕的腳步聲,他睜開了眼睛,將床帳挑開。
一抬眼就看到明臻哭著走過來。
祁崇突然被驚醒,尚在驚詫之中:“阿臻,你怎麼了?”
明臻把懷裡抱著的枕頭一扔,哭著上了床,抽抽噎噎往祁崇懷裡紮:“阿臻夢到有鬼抓我……”
小姑娘八字弱,命格也弱一點,這些年經常生病,大病小病的不斷,也經常被夢魘纏身,常常醒來就是一臉淚水,哭唧唧的到處找人。
大概身邊丫鬟都睡得太熟,她不願意打擾,所以跑到了自己這裡。
祁崇摸了摸明臻的手,手是冰冷的。
低頭一看,她居然赤著腳,一路走了過來,怪不得剛剛悄無聲息,沒有驚動彆人。
祁崇握住明臻的玉足,不及他的巴掌大,冷得像一塊冰。
他拉了被子過來,給明臻蓋上。她身體寒,總是覺得冷,雙足被祁崇暖熱了,摟住祁崇的腰就閉上了眼睛。
明臻睡得太熟,被她一打擾,祁崇完全沒有了睡意。
或許夏日夜晚溫度過高,和人膩在一起並不舒服,祁崇總覺得自己有些燥熱。
他用的香都是冷香,很沉穩的木質香氣,雪鬆或者白檀香,也會用龍涎香,明臻的身上卻總有一股甜美的花香氣。
她天生帶著牡丹花香,這股香氣娘胎裡帶來。據探子打聽到的,明臻像她的父親,也就是那個荒謬無道的成王。成王美得近妖,又妖又邪,心性還很扭曲,他們虞氏的人都這樣,之前民間還有傳言說,成王是什麼牡丹花神下凡,不僅美,人還特彆香,漓地都城的年輕女孩兒都渴望著進入王宮,期待被成王看中。
如果沒有遇見明臻,祁崇會覺得是民間編造的,刻意在誇張。
與成王不同的是,明臻過分天真,甚至可以說是傻氣。
明臻的體香混合著她身上的熏香,纏綿悱惻。
她衣服上用的是薔薇水,百斤薔薇才蒸得一瓶,又將鵝梨蒸過的沉香浸泡其中,得出這經久不散的香氣,珍貴罕見,如今的楚皇後都不舍得用在平常衣物上。
對於明臻,祁崇從不吝嗇。他秦王之尊,建功立業無數,不至於連個嬌氣的小姑娘都養不了。
種種香氣混合,從前隻覺得尋常,現在卻覺得非同尋常。
靠近祁崇會覺得暖,所以明臻又往他懷裡縮了縮,玉手輕輕抓住了祁崇的衣襟,臉頰貼了祁崇的胸膛。
祁崇按住明臻的肩膀,不經意的掃過明臻濕潤柔軟的唇瓣。
明臻先前高興了,有時會在祁崇臉上親一口,隻是祁崇不喜歡被旁人這般親近,所以就拒絕,並嚴詞警告明臻不許這般,無論對誰都不可以。
小姑娘被罵哭之後,便長了記性,好久不見祁崇,撲入祁崇的懷裡,哪怕真的很思念,也僅僅用臉頰蹭蹭祁崇的衣領。
他指腹在明臻柔軟臉頰上按了按,明臻覺得不舒服,低頭埋在祁崇懷裡,臉都不肯露。
溫熱的呼吸落在心口上。
第二天,像往常一樣,不到卯時,李福就來叫祁崇起床了。
祁崇從床上下來,領口大敞,露出勁瘦且壁壘分明的胸腹,李福將衣物捧來,伺候著祁崇穿上,不經意往床上掃了一眼,望見一片墨發,李福以為自己眼睛瞎了,趕緊抬手揉一揉眼睛。
……沒有瞎。
明臻抓著枕頭睡得正香,因為房間裡有她,所以才多出這些甜美馥鬱的香氣。
李福猶猶豫豫的道:“那是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