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無理取鬨,你能奈我何?”說完便一抖袍角,旋身離去。
顧慈的心還在亂蹦,知道自己又被調戲了,氣得在後頭跳腳,“你、你、你混蛋!無恥!你你……”
戚北落知道她詞窮了。混蛋,無恥,這都多少年了,她罵人還是隻會這兩句,一點長進也沒有,不僅慪不到人,反而更顯嬌憨。
他眼底笑意更濃,沒回頭,抬手一揚,“慈兒,我們回家。”
卻故意不說,究竟是哪個慈兒。
小白貓“喵”地一聲,蹬蹬蹬跟上。
顧慈還怔在原地,望著那背影,有種隔世之感。
衣袍獵獵,蟒紋昭彰,沒有落寞,隻有恣意,這才是他戚北落該有的風采。
小黑貓擔憂地蹭了蹭她的手。她微微一笑,揉揉它腦袋,柔聲喃喃:“戚北落,我們回家。”
*
天上橙黃已然褪儘,扯起些些墨藍。
定國公府。
顧家老小全集中在大堂,各個哭喪著臉。再耽擱一會子,顧老太太就預備穿上她的一品誥命服,上宮裡頭討人。
見顧慈不僅全胳膊全腿兒地回了,還得了隻貓,整個人容光煥發,大家都有些吃驚,圍著她來回來去轉了數圈,確定無恙方才鬆氣。
讓家人這般擔心,顧慈心裡也過意不去,每個人都安撫了遍。一家人圍在一塊歡鬨著說了會子話,便各自散去。
顧蘅摟著顧慈胳膊,嘻嘻道:“原我還擔心你進宮會脫層皮,還跑去尋那奚鶴卿幫忙。結果還是我低估了殿下的本事,他哪能讓你受委屈呀?怎樣,今兒心情可大好?”
顧慈“去去去”地推她,薄薄夜色中,白玉臉蛋覆上層淺淡的桃紅。
她也沒想到最後會是這麼個收場,原都做好慷慨赴死的準備,結果最後卻成了進宮遊玩,還見識了個完全不一樣的戚北落。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冷麵戰神,就隻是個活生生的、有煙火氣的普通人。有七情六欲,高興了就笑,難過了就躲進自己的秘密基地散心,除了正經的詩詞文章外,還愛琢磨些旁門左道的巧技,但就隻圖個愛好,絕不會拿去行惡。
甚至偷偷養了貓!
自己不再需要敬畏地仰望他,彼此間的距離,也更近了一步。
小黑貓仰麵“喵”了聲,顧慈低頭,笑著撫摩它腦袋。
想起名字的事,她又是一陣麵紅耳赤。這個霸道的幼稚鬼這般欺負自己,她一定要討回來!
*
是夜,鳳雛宮。
沈婉兮精心打扮妥當,坐在南窗下翹首以待。
燕枝打簾進來,她欣喜地抬頭望去,卻隻得了句:“回娘娘的話,陛下今日還是一個人宿在紫微宮,哪兒也沒去。”
沈婉兮恨恨捶桌,已經是第三天了,陛下已經三天沒來了!
從前無論多忙,他都會抽空過來瞧自己一眼,可自打岐樂那事過後,陛下就再沒來過。
自己得寵,不過是因著性子軟,不似皇後那般剛烈。可普天下最不缺的就是性子軟的漂亮女人,再這般耗下去,終會有新人代替自己,到時她該如何自處?沈家又該如何自處?還有她的五皇子……
不過是個顧慈,怎就鬨到現在這般田地了?
燕枝枯著眉梢,想上去安慰,忽聽見外頭傳來雜遝腳步聲,心頭一喜,忙過去開門,“娘娘,許是陛下過來瞧您了!”
沈婉兮雙眼驟亮,也不等她開門,便先一步奪門而出,嬌嬌的一聲“陛下”還含在喉嚨裡,臉色頓時一僵。
戚北落雙眸暗沉,同黑夜一色,睥睨著她,寒聲道:“夜裡突然造訪,未加同報,還望貴妃娘娘恕罪。”上下冷冷掃了眼,嗤笑,“竟還能勞動您親自出來相迎。”
沈婉兮聽出他是在故意挖苦自己失寵,氣如山湧,卻又不敢造次,“太子此刻過來,就不怕落人口實,傳出什麼閒話?”
戚北落不屑地挑了下唇,“孤愛乾淨,若非急事,孤也不願來這,白白臟了鞋底。”
“你!”
沈婉兮恨聲上前一步,卻見他揚手,灑落一綹烏發,話音隨之一道落地,“貴妃娘娘今日動了孤的至寶,按禮數,孤也該還同樣一份禮。令兄這些年在五軍都護府過得太舒坦,孤便去取了這些過來,好在貴妃娘娘您也舒坦舒坦。”
沈婉兮臉上血色登時褪儘,踉蹌後退,整個人像個紙燈籠似的風吹就破。燕枝欲上前攙扶,自己也嚇得兩腿發軟,動彈不得。
“你、你竟敢……”
“貴妃娘娘放心,這隻是頭發,貴兄現在還好端端躺在他姘|頭那睡得正香。不過……”戚北落鳳眸一凜,眼神如拭過雪的刀鋒,捅得你心肝直抽抽。
“倘若貴妃娘娘再敢動孤的寶貝,哪怕隻是動一點念頭,孤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噔——
一顆石子叫他完全踩進墁磚中,腳剛移開,石子便隨風散作沫。
沈婉兮轟然頹坐在地,心也同這石頭子一般,驚駭得沒了動靜,直到戚北落震袖離去,她都還沒力氣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