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吹過, 帶來一絲絲涼意,夏孤江看著麵前垮塌的小山丘, 眼裡彌漫著一層霧一般的黑。
他剛剛清楚地看見有多少鬼胎從山丘裡爬出來,又有多少肚子破了口的女人乘著陰風而出。
這才多少年的時間,裴澤他們那些人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夏孤江隻覺得額角突突地跳動著,心臟發出劇烈的疼痛,滔天的恨意快要將他撕裂。他整個人像是被劈成了兩個,一個尚且有些清醒,一個像是要墮入無儘的黑暗深淵。
“夏孤江。”
一道清澈的聲音在夏孤江的耳邊如驚雷一般炸響,將夏孤江從詭異的狀態中拉了回來, 他下意識抬頭看向說話的人, 呆呆地應了一聲,“昂?”
夏孤寒:“走了,回家。”
夏孤江:“哦。”
又一秒, 他咧開嘴笑了,“走走走, 回家。”
他還是被剛剛撲麵而來的陰氣影響, 差點就陷入厲鬼的情緒之中。
抬頭看向夏孤寒的那一瞬間, 他的腦袋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棒,幡然醒了過來。
看來還是修煉不到家, 連打個醬油都差點把自己搭進去了。
夏孤寒睨了一眼傻笑的夏孤江, 眼底也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然後往一旁的顧晉年身上一靠, “我好累。”
不用其他暗示, 顧晉年直接背起他走向下山的路。
夏孤江看著兩人重疊在一起的背影,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腳,還煞有介事地拍了拍, “jio啊,真難為你了。”
然後跟上顧晉年的步伐。
上車後,啟動車子朝霧州市開去。
***
同一時間,關押著大運鎮村民的車開進了高速的隧道裡,車內突然暗了下來,隻剩隧道內的燈投進來昏暗的光。
村民們不知道他們的未來如何,一個個都心懷忐忑,同樣後悔不已。
早知道就不該貪圖那些錢,做出這種事。現在好了吧,被抓了吧,會不會被槍斃還不知道。
車子顛簸了一下,車上的村民不由得往前傾倒,隧道裡的燈卻突然滅了,黑暗席卷而來。
“啊!!!”
黑暗中不知道誰突然叫了一聲,所有人的神經都跟著緊繃起來。
“漫漫,你彆過來,彆過來!!!”
又有人發出尖叫,像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一樣,不停地往角落裡縮。
漫漫?
漫漫不是這個人的女兒嗎?
他們記得,漫漫還是他們高家村第一個考上京市大學的高材生呢。可前年因為受不了被逼生孩子的痛苦,從橋上跳進奔湧的河流裡,最後連屍體都沒找到。
他為什麼害怕?難道是漫漫回來了?
仿佛要回應這些想法,突兀的水聲在車廂裡響了起來。
“嘀嗒、嘀嗒……”
漸漸的,他們的麵前出現一個人,這個人穿著白色的碎花連衣裙——當年漫漫考上京市大學時,家裡給她買了一條裙子,還舉辦了一場隆重的升學宴。那時候全村的人都看到穿著白色碎花連衣裙的漫漫站在人群中,露出羞澀的笑,眼睛卻裡充滿了對未來的向往。
大學畢業後,漫漫被家人騙了回來,送到瓦房裡,被逼著生了一個孩子後,漫漫穿著升學宴上穿的那件白色碎花連衣裙,從橋上一躍而下。
現在漫漫回來了。
拖著沉重的步伐,渾身滴著水,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
漫漫麵色很蒼白,眼睛黑漆漆的,死死地注視著車裡的每一個人。
不止漫漫……
漫漫的身後又出現了幾個女人,是他們的女兒,兒媳婦,還有被他們騙來高家村的其他女人。
她們留著血淚,肚子破了一個洞,鮮血不斷從肚子裡湧了出來。
“爸,我好疼啊。”
“爺爺,為什麼要抓我回來?”
“老公,你還愛我嗎?”
……
明明那些鬼離他們很遠,聲音卻像是在他們耳邊響起一樣。他們害怕地閉上眼睛,不想聽不想看,仿佛隻有這樣周圍的一切就會跟著消失。可下一秒就感覺肩膀一沉,不得已睜開眼,發現她們就趴在她們的肩膀上,用那雙黑漆漆的,看不出感情的眼睛盯著他們。
“啊啊啊!!”
尖叫聲此起彼伏,一股尿騷味在車廂裡擴散,有人四肢並用地爬到駕駛座後麵的玻璃那裡,重重地拍打著,試圖讓前麵開車的軍人救他們。
駕駛座的人確實注意到了身後車廂傳來的動靜,他轉頭看向一旁神情堅毅的男人,“頭兒,怎麼辦?”
男人裝作沒聽見後麵的動靜,目光直視前方,“不管他們。”
那是他們應該遭受的懲罰,沒什麼好可憐的。
車子很快出了隧道,陽光落了下來。
車廂後麵傳來的騷動卻還沒有平息,男人隱約能聽見一聲又一聲的認錯聲。
嗬,現在知道後悔了?
之前呢?
等待他們的可不僅僅是噩夢一般的報複,還有法律的審判。
他們一個個罪無可恕,帶著他們的噩夢在牢裡度過往後餘生吧!
***
夏孤寒他們回到香火店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夏孤寒一回到店裡,連飯都不想吃,進浴室洗了個澡出來馬上趴回床上,頭剛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夏孤江也累,懶得煮飯,拿出手機點了外賣,在等外賣送到的時間裡,百無聊賴地打遊戲。
半個多小時後,外賣來了。
他多點了一份,一份自己的,一份給夏孤寒。
“嫂子,”正好顧晉年下來,夏孤江把外賣往顧晉年的方向推了推,“我哥他一整天沒吃東西了,你叫他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反正他是沒膽把熟睡的夏孤寒叫醒,自然而然把這個任務交給顧晉年。
顧晉年沒拒絕,拿過打包盒上樓去了。
夏孤寒把自己裹成蠶蛹,臉都埋進被子裡了,隻露出毛茸茸的發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