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在以往, 謝建業就直接問出口了。
離謝琅撂狠話沒過多久,謝建業擔心把性子本就不好的大侄子惹生氣,不再搭理他這個大伯, 就用胳膊肘子碰一下姚桂芝。
姚桂芝哪敢, 就戳一下謝伯文的妻子。
謝伯文的妻子也不敢,就搗搗謝伯文。謝伯文上次在謝琅麵前鬨了笑話,不想再丟臉, 就給謝廣使個眼色,快問問你三郎叔。
謝廣很佩服謝琅, 最近都把他的話奉為聖旨,此時也忍不住懷疑他,“三郎叔, 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
“那就彆說。”謝琅說著把豆腐翻過來,臭味再次飄向幾人。
謝廣噎住。
“說笑呢。什麼事?”謝琅問。
謝廣小心翼翼說:“我覺得啊, 你可能被人騙了。”
“何出此言?”謝琅抬起頭。
謝廣猶猶豫豫伸出手指著瓦片上的豆腐, 這臭味都快趕上他家糞坑了。
“就知道你們不信。這東西呢,也有可能是真壞了。”
此言一出,五人同時變臉,扒著謝琅的膝蓋蹲在地上的小孩仰頭望著他, 一臉的失望, 不能吃了啊。
隨後謝伯文明白過來,“有可能?也就是說靠氣味分不出好壞。”
“告訴我的那人說豆腐外麵有黃色或紅色的黏液, 甚至長白毛都屬於正常的。他用老鼠和家裡的雞鴨試過, 吃了沒事。”謝琅胡謅道, “如果是黑色的點點, 或者長出其他顏色的毛,散發惡臭, 就是真壞了。吃下去輕則上吐下瀉,重則直接去九泉之下。”
謝廣指著豆腐,“你敢拿過來,這個肯定沒事。可這麼臭怎麼入口啊。”
“你們再聞聞除了臭還有什麼味。”謝琅道,“是夏天的菜壞掉,沒法吃發出的臭味嗎?”
謝伯文吸吸鼻子,疑惑道,“不像。也不是你說的惡臭。可這個臭,也沒幾人能頂得住。”
“糟魚臭鴨蛋你們也沒少吃。”
院中陡然安靜的隻剩油煎豆腐的刺啦聲。
過了好一會兒,謝建業開口道,“我回家抓隻雞過來?讓雞先嘗嘗。”
“那還不如抓隻老鼠。”謝琅順嘴說。
謝建業站起來,道,“好,我去抓老鼠。”
“行了。我家的雞和鴨替咱們嘗過了。”指著豆腐,謝琅對謝伯文說,“在你家豆腐缸裡拿的,和這個是一缸的。”
謝伯文長舒一口氣,“吃不死人就沒事。”
頂多味道怪點,難入口點,賣給喜臭的人還是能賣出去的。
“去拿幾個碗。”謝琅道。
兩個瓦片上有八塊豆腐,謝琅給每人盛一塊,自己留兩塊,稍稍吹一下,就往嘴裡塞。
幾人不敢吃,見他不怕死的咽下去,才往嘴裡送。
喜好糟魚臭鴨蛋的謝建業頓時驚得瞪直了眼。
謝伯文的妻子眉頭緊皺,“什麼味啊?”
謝廣點頭:“就是,說豆腐不是豆腐,說烤也不是烤――”
“不吃給我。”謝伯文突然開口道。
謝廣嚇一跳,看向他爹,是你在說話麼。
謝伯文也不嫌他兒子啃過的,夾走就轉向謝琅,“三郎,我覺得這個要比你說的薄豆腐好賣。”
“還擔心嗎?”謝琅笑著問。
謝建業和謝伯文同時搖頭,不擔心,不擔心。
“爹……”謝廣不看好,“你喜歡不代表人家喜歡。我和我娘就不喜歡。你看這個奶奶也不喜歡。”對著姚桂芝說。
謝伯文:“那是你們沒有口福。”
“……三郎叔。”謝廣轉向謝琅。
謝琅:“你和嫂子不喜歡也正常,就像有的人嗜酸,有的嗜酒如命,你爹和我大伯正好喜歡臭。他倆喜歡,我大伯母是吃也行,不吃也行,說明有一半的人喜歡,這東西就能賣掉。咱們做這個的目的不就是留著賣。”
對啊。
五人想起來,不是為了自家吃。他們都不喜歡,隻要能賣掉也行。
謝琅見幾人明白過來,才繼續說:“咱們又不是經常做。下雨天沒法賣豆腐的時候才做。再說這東西費心,一不小心一缸就全毀了,可不好做。像咱們要種地,家裡還養著牲口,也沒法天天做這個。何況趕上夏天,就算下雨也不能做。”
謝琅不知道夏天可不可以做,因為他前世的母親都是冬天做臭腐乳,秋黃不接的時候做臭豆腐。還是在謝琅小的時候。
等他長大,菜籃子進了超市,貨架上的腐乳五花八門,謝琅就再也沒吃過自家做的臭腐乳。
謝琅又覺得有油皮,有豆腐皮,足夠謝伯文和謝大郎賣的,便說,“我總感覺夏天做這個會生蟲。”
“我也覺得會。”謝廣跟著點頭。
謝伯文不禁瞪他兒子一眼,連想都沒想,你覺得什麼?
“夏天咱們也沒空,得收麥子,收糜子,還得種豆子。”謝伯文道。
謝琅恍然大悟,“對,我給忘了。”
後世的小麥多是深秋播種,初夏收上來,導致謝琅潛意識認為夏天最熱的時候百姓最閒。
“我再去弄點過來?”謝伯文道,“我把仲武、大郎和二郎兄弟也叫過來,順便把三郎剛才說的那些告訴他們,省得他們不知道,連壞的一起賣了。”
謝琅點了點頭,就轉向小七,“好不好吃?”
小孩抿嘴笑一下,就使勁點頭。
“好吃也不能多吃,畢竟不新鮮。”謝琅道。
小孩立刻說:“我不吃啦。”
謝琅把箸遞給謝廣,笑著把小孩抱起來,讓他麵對著謝廣的娘,“喊奶奶,叫奶奶給咱們一些鮮豆腐,咱們回家煮湯。”
“今天沒了,我給你拿些油皮。”謝伯文的妻子說著就往屋裡去,用饃筐裝一筐出來,遞給謝琅就說,“你要的我也給你準備好了,你看什麼時候去?”
“去哪兒?”謝建業問道。
謝琅:“王公子沒吃過這個,早幾天跟謝廣聊天的時候提一句,謝廣讓嫂子給我做的。”
“怎麼不讓你大嫂做?”姚桂芝說出來,自己先變臉了,“那個女人,唉,以前覺得她比老二家懂事,現在看來還不如老二家。三郎,以後再要什麼,去找你二嫂。”
謝廣的娘笑道:“我們也一樣。三郎帶小廣去打鹿,給他一個鹿腿不夠,還又叫他給他爺送一個。我爹彆提多高興了。三郎離我家這麼近,還跑去找二郎,傳到我爹耳朵裡,他一準得打我和小廣他爹。”
“娘,我都十五了,彆小廣小廣的叫。”謝廣皺眉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跟小七那麼大呢。”
謝廣的娘瞪他一眼,閉嘴。就對謝琅說,“早幾天忙著種地,做薄豆腐的板子剛做好,還沒做薄豆腐,那個得等幾天。”
“沒事。做好了我一塊送過去。”謝琅怕謝建業回去又罵謝大郎,“大伯,不是我故意找伯文哥要這東西,也不是因為煩大嫂,連著二嫂也不想搭理,是她倆做的不如嫂子仔細,油皮大小差不多,看起來齊整。”
謝建業和姚桂芝不信。
謝伯文的妻子聽謝琅這樣講,便故意說,“我也就這點本事。”
此話一出,倒是做實了謝琅的借口。
姚桂芝再看看他手裡端的油皮,好像真沒有破損的,大小看起來也一樣。可她心裡還是不舒服,就問謝琅,“說起那個王公子,他給你的布都還沒用,是不是得用他的布做身衣裳,穿著新衣裳去他家?”
又不是去相親,穿什麼新衣裳。
“不用。他見我的那天我就穿著麻衣和草鞋,他也沒嫌棄我。”
姚桂芝不讚同,“那時候你沒有,現在不是有了麼。”不容他拒絕,“去把布找出來,我給你和小七做套新衣裳,再換上新鞋,王公子見了也高興。”
謝琅心想,他不高興才好。省得整天惦記我,做夢都想把我打暈送去軍隊裡,過兩年再弄去匈奴。
“真不用。我現在穿的也是他給我買的,也挺好的。”
姚桂芝:“你身上的都穿舊了。”
“還有幾套沒穿。”謝琅道。
謝伯文的妻子看出來了,就勸他,“三郎,聽你伯娘的話。不然你明明去送東西,他家仆人還以為你去打秋風呢。”
“好吧。”謝琅故作無奈地說,“鞋也做,但得用我以前的破衣服納鞋底。”
姚桂芝:“當然。穿在腳底下那個王公子又看不出來,你叫我用他送你的布,我也不舍得。”
“那就好。”其實謝琅這樣說,是擔心姚桂芝給他搞個草鞋底,“剩下的布留著給小七做衣裳。我們家小七要穿的美美的去學堂,最好能做五套新衣服,一天換一身。”
姚桂芝頓時後悔說這事,“他一個孩子,今年做的穿不爛,明年就沒法穿了。”
“給二哥的孩子,二哥要不?”謝琅說出來,見謝二郎進來,乾脆直接問他,“要不要?”
謝二郎不明所以,“要什麼?”